18.
新的一年过得有些不同以往。
毕竟父母复婚，过年走亲戚又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以前各走各的还好，然而现在再回头去拜访那些个断联了十来年的亲戚难免又有点不自然了。
大年初一去大伯家那边给奶奶拜年，看起来还勉强算得上其乐融融，就是林瑾瑜整个人有点绷着，这一点其实体现在极其细微的细节里，如果不细看林靖飞可能真的发现不了。奇怪得很，林瑾瑜在待人接物方面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接话也接得格外自然，好像中间根本就没有空缺了这十来年。只是偶尔那些长辈撘他肩的时候他会在那个瞬间顿一下，接着又应对如常了。
想来父母这半年里可能也串了不少次门，因为一家子坐起来都没有半点见外，唠嗑家常的还是照往年那么唠嗑。
林靖飞知道林瑾瑜不适应，而他自己第二天就多少体会到他那种心情了。
不痛快，甚至可以说是憋屈得很。
而他连林瑾瑜十分之一二的待人之道都模仿不来，什么表亲、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应付不来，就会坐在一边发呆，别人问一句就答一句......有时候答都不答。
饭后趁着一屋子人都各自忙活，林靖飞终于逮着空溜出去喘口气。
外婆家这边的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他顺着狭窄楼梯下了楼，还没出大门就听见身后一声：“哟，去哪溜达？都不喊我。”
“喊不喊有差么？这不是也跟来了。”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效应，反正在这个格外陌生的小地方里看到林瑾瑜这么个熟悉的人，再想到他昨天也是这么个心情，他是感到如释重负得多。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林瑾瑜站在台阶最上边那格，正手里甩着串钥匙笑眯眯地望着他。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他是不喜欢这种仰望的感觉，但还是看在那串钥匙的份上姑且忍了。
林瑾瑜仗着腿长，一步两三阶，几步起落间就已经站在他边上。
“哪来的钥匙？”
“问你表弟要的。”
林靖飞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下，“滚你表弟。”
林瑾瑜面上勉强维持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尽力掩饰掉一瞬间加快的心率。
——他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好想吻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盯着林靖飞眼角的小痣，舔了舔唇，满脑子都是会被林靖飞揍的危险想法。
要不是打不过林靖飞，他可能真的就做了点什么了。
“想去哪？哥带你去玩~”他刚丢下这句戏谑的话，就不出意料地被刚坐上去的林靖飞踹了。
林靖飞虽然隐约觉得这会儿的林瑾瑜有点疯，到底没怎么在意，大概是逃出来了心情不错，顺着他的话掐上他后颈，伸头贴近他耳边故作凶狠地说：“再发神经老子把你踹下去自己开。”
果然接下来林瑾瑜就消停了。
只是他老实下来的原因可能不是林靖飞想的那种被威胁怕了。
他只是发现自己不管怎么招惹最后被刺激到的都还是自己，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屈。
林靖飞也不知道林瑾瑜要把摩托开去哪，只感觉得到他车开得很快，冷风扑在脸上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他没说什么，但车速又渐渐慢下来了。
——估计是他自己被吹得不舒服吧。
他不多在意地想。
“你跟你表弟关系很好？”
“借东西的时候就好了，”林瑾瑜回味了下他的语气，还是咂摸不出来点别的什么意味，又不甘心承认这只是林靖飞随口问的，于是还是补充一句：“平时不联系，就过年打招呼而已。”
林靖飞好像真的挺无聊，居然又接着问：“每年都会过来？”
“没有，去年高三就在家里瘫着。”
然后林靖飞又不吭声了。
林瑾瑜心想，他可能并不是对自己与某个人的关系感兴趣，毕竟感觉这个人换成别的谁他可能都会问，这真的就是随口一问，可能明天......不，甚至几个小时后他估计都想不起来自己问过什么。
而林靖飞还在想那个表弟长什么样，好像就早上瞥了那么一眼，那会儿他压根没有丁点儿细看的念头。
很突兀地，这时候有手机的震动声响起，很是细微的动静，林靖飞就拿着手机，没觉得震动，估摸着是林瑾瑜的，就等着他说声‘帮我接’或者‘帮我拿一下’。
但是都没有，林瑾瑜还是若无其事地开着车，但应该没可能不知道手机响了。
那就只能是不想接。
于是林靖飞又转而想会是谁的电话，但它就响了一趟，而后隔了两三分钟，又震了——是自己的电话。
他暂时来不及想是不是巧合，顺手先接了。
那端是他老爹的声音。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他俩跑去哪里野了，然后念叨几句这样很没礼貌，声音听得出来确实是有点生气的。
林瑾瑜就听着他‘嗯嗯好好’地敷衍几句后就挂了电话，而后还补了一句‘事真多’。
他大概知道是谁打电话给他了，想来就是因为他们俩偷偷溜掉让某人丢了脸，他电话打不通就让他爹打给林靖飞了。
反正她爱面子又虚荣这一点就从来都没变过，否则现在就不会想着管他俩的去向了。
这些事一想到就糟心，但他不想人林靖飞跟着糟这么一遍。
“要回去吗？”
“回哪去？”林靖飞从方才就没注意林瑾瑜开的方向，这时再度看到周边的景色，他惊讶地发现是自家小区旁挺熟悉的街景，只是沿街的店面关了大半。
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怀疑林瑾瑜这厮是不是载他回家睡觉来的。
“......你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傻？”
林瑾瑜说完就感觉自己后颈又被掐住，激得他差点手抖，又被林靖飞骂了句：“林瑾瑜你要是再这么阴阳怪气的就滚。”
然后他好像弄明白自己问的话，漫不经心地补一句：“这时候还回去现眼么？开你的车，该去哪去哪。”
“想不到有可以去的地方，”林瑾瑜长腿往地上一支停下车，终于能回头好好看看林靖飞，他看着林靖飞，眼睛里只盛得下这个人，他一往后就能靠到林靖飞身上，但他还是克制着，最后只是碰了碰他的手，说：“你来开吧。”
哪都不想去，不想你的注意力挪到别的地方，但又哪都想去，只要想想是跟你在一块，去哪里都挺好的。
街道格外寂静，只有他们俩的街空旷得不可思议，静得好像误入了某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平行世界。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世界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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