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林瑾瑜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
但是在一个月内说了第二次就有点不对劲得耐人寻味了，所以林靖飞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什么，除非他半分心思都不在他这儿。
而林靖飞闻言后，确实就是很理所当然地充当起一桩木头。
他真的就点了头，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把碗里的肉夹进嘴里。过于平淡的反应让林瑾瑜多少有点黯然——他怕林靖飞往他所不敢深究的方面想，却又怕林靖飞不在意到漠视他。
林瑾瑜到底是窥出点端倪——不是具体哪个动作哪个表情，就是感觉上，这种说不清摸不着的玩意。
他太了解林靖飞了，他知道他在某些方面的敏锐程度，林靖飞肯定猜到了。
所以他现在的淡然，与其说是无动于衷，倒不如理解成他是在自己一次一次的‘自我欺骗’里心甘情愿地跟着步入这个冠冕堂皇的谎，他也需要这个谎言来让他好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需要被一个理由说服，林瑾瑜恰好就给了他这个理由。
在这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了点微妙的变化，虽然林瑾瑜还是照样给林靖飞烤肉，林靖飞也照单全收了，但到底是与来时不大相同，沉默的次数多了，回程载林靖飞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像来时那样抱怨。
林瑾瑜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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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已经入了冬，谣闻冬天出生的人大多沉稳内敛。林靖飞确实如此……但林瑾瑜可能是个例外。
也是稀奇，明明是在同一个冬天，同一天出生的，却能生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来。
生日那天没碰上什么周末或者节假日，就平平无奇又是满课的一天。
提醒林瑾瑜这个日子的还是因为大早上收到他爸的信息，点开来看是个红包，红包上边就明晃晃的几个字‘小鱼生日快乐’。
神他妈的‘小鱼’，好歹看一眼有没有打错字吧。林瑾瑜有些好笑地想。
红包下边还有一句：“中午跟你哥去吃顿好的，不够再来拿。”
中年男人玩不出什么花样，更妄论什么惊喜，父子间隔着这么多年更是多少逃不掉那些避无可避的生疏感，所以想表达一下心意都变得挺难，多说一句还听着像个炫富的暴发户似的。
手机屏幕在桌肚里由亮转暗，直到讲台上老师说了句什么，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翻页，那清晰的翻书声扰了人，让林瑾瑜大梦初醒似的回了神。
他表情淡淡，跟着翻了书，又按亮了手机屏幕领了那个红包，发过去一句‘谢谢爸’。
时隔十三年，他终于又收到生日礼物——一个红包，即使他已经很久不过生日，即使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恍然意识到十三年里他跟林靖飞的处境终究是不一样。
那个为父的中年男人虽然笨拙，不善表达感情，但他一定对林靖飞很好。
挺好的。他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感到释然。林靖飞过得很好，其他的就没什么所谓了。
他不过生日，但这倒是又给他一个见见林靖飞的理由。
毕竟那顿烤肉之后，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再见面。他不知道林靖飞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是需要点时间去想想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他还是没想出来。
因着下午还有课，林瑾瑜就没去林靖飞那里讨无趣，想着晚上再寻个由头喊他出来。
不过他没料到林靖飞中午就过来他宿舍找他。
开学这么久，向来只有他去找林靖飞，这还是第一次林靖飞站在他宿舍门口——还提着一个袋子。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林瑾瑜的思绪在短短一瞬千变万化。
最后定格下来满脑子只剩下一句：林靖飞给他送礼物，礼物，礼物，礼物。
于是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咧，眼睛熠熠发光的。上午还暗默自己是不稀罕什么生日礼物的人，这会儿就差摇着尾巴扑上去了。
林靖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把袋子塞到他手上，干巴巴说了一句：“我刚刚去拿快递，这是妈寄过来的，大概是生日礼物，一人一双。”
“......”林瑾瑜被动接了礼物，想像平常一样把持住脸上的笑不让情绪变化得太过明显，但这时候他很难做到。
林靖飞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比翻书还快的翻脸，而且这居然还发生在林瑾瑜这种把情绪掌控得几乎滴水不漏的人身上，实在是叹为观止。
“这么有礼物收还一脸丧样？”林靖飞屈指在哪袋子上敲了敲，倒也没再进一步问他缘由，只是拐了话题说：“下午几节课？晚上没课？”
“四节，晚上没课。”
“放学校门口见。”他撂下一句林瑾瑜本想说的话，被以一种惯有的低缓语调说出来，倒像是小混混约架。
但林瑾瑜没有心情去偷笑。
他在提上那双新鞋的时候就失去所有笑的力气，即使心里清楚得知道不该让林靖飞看到，但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失控了。
他有点失魂落魄地走回去，随手把那袋子扔在自己书桌边，爬上床面朝下地砸进被褥，心绪不宁。
他不会穿那双鞋，即使这是个跟林靖飞穿同一个款型鞋子的机会。他永远也不会穿。
只是说来可笑，原来有些人真的能转身就给自己披上一层慈母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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