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一张小桌板，两位学生，一位讲师。
叶楼将书卷成筒，敲了卜向凡不安分的脑袋，“题做好了没就瞎看。”
卜向凡搓着脑门，“叶哥，这题也太难了。”
“就是，我还是文科生，你拿理科的题目给我做是不是强人所难了。”尤易立刻附议。
叶楼将两人撅着的小脑袋按回朝着试卷的方向，“这是高一的数学题，你俩得从高一第一学期开始复习知道吗？”
背过手，不禁摇头，“还妄想做高二的题，高二数学书你们知道是哪本吗？”
“我知道！”卜向凡举手。
说起来也奇怪，卜向凡上课都有好好听，题目大部分也都自己做，叶楼就纳闷了，“那你数学从不上三十分？”
“噗——”尤易嗤笑，“你连三十分都没有啊。”
卜向凡瞪眼，“靠，说的你有似的。”
“我又不读书，实在混不下去的话，回去继承家产呗。”尤易耸肩。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叶哥，给他出题，越难越好，最好难死他。”
一旁翻看着漫画的陈清风抬起眼皮，“孺子不可教也。”
被全年级倒数第一说这话，尤易和卜向凡内心跑过一万只草泥马，偏偏这人武力值远远高于两人的总和，敢怒而不敢言。
“看见没这人有多讨厌，想想，在学习上碾压陈清风，是不是也挺不错的。”叶楼小声对两人说。
言之有理！尤易和卜向凡从对方的眼神中第一次看到“志同道合”四个字。
......
为什么他们会以为我听不见。
陈清风斜眼看着奋笔疾书的两人，想想后还是不出声打破他们美好的幻想了。竟然以为我会对学习成绩这种东西在意，太可笑了，我早已经麻痹了。
在写得满满当当的情况下，没有陈清风考不出，只有老师想象不到的低分。
怂恿者叶楼迈着欣慰的脚步走来，毫不客气地坐在空出的位置上，摸着扶手，惊叹，“你真去弄了个沙发摆这啊？”
“别说的好像你刚刚才看到一样。”陈清风白他一眼。
被拆穿的叶楼嬉笑，“够大，三个人坐都没问题。”
三个人坐都没问题，你又何必一定要贴着我坐。
陈清风机智地选择不问，反正回答一定是他招架不住的那种。
头往后仰，天冷得云都躲在家里不出来活动，叶楼只能看到一片蓝天，“诶，你看，天空好像静止的海洋。”
“嗯。”陈清风敷衍地应声。
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喜欢海。”
“哦。”早在去叶楼家的时候，陈清风就知道了。整个房子的基调就是蓝色，墙上画着的也是白云和海浪，书上摆着的书也都是关于海洋的。
通篇蓝、无色差、无特点。
......陈清风不得不承认，那个噩梦至今还缠绕着他。
“我想去A大的海洋技术专业。”和卜向凡他们不同，叶楼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未来打算走的是什么路。
陈清风移开漫画书，转头看到叶楼眼里倒映着的蓝天，“A大的海洋专业不是最好的。”
“全国专业排名第三。”叶楼俏皮地眨眼。
虽然不应景，但陈清风觉得还是有必要打击下最近格外得意的叶楼，“我不会考A大的，当时只是做了个假设。”
“谁是为了你去的，A大离家最近，我是为了我爸妈好吗？”
叶楼说谎的时候，陈清风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桃花眼里的星星会暗淡。
“随便你吧。”陈清风回到自己的漫画书，却第一次看不进剧情。
以前，陈清风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陈牧之在不断试探着边缘线，但他从一开始就有所防备，所以陈牧之只是沿着外围线在走动。
而后来，出现了一个叶楼，出现得突然，陈清风还没来及反应，就被他强制性贴上了“朋友”的标签。
再后来，一切都被打乱了，叶楼不仅自己进入了陈清风的边缘线，还将他所接触的世界，他所看到的世界的模样，都带了进来。
新奇。
陈清风知道有些东西好像在不受他控制地发展，可他贪图那点新意，竟真放任不管。
叶楼问他，“陈清风，你想过自己大学选哪个专业吗？”
有那个瞬间，他想了。
可正常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将死之人有什么未来可言。
这是个危险警告。
零到三度。陈清风将头放下水龙头下淋冲。
他想他应该离叶楼远点了，离那个新奇的世界远点了，有所留恋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陈清风消失了。
没有参加期末考试，没有告知叶楼，没有联系任何人，不是像上次一样被陈国良带走了，而是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般的凭空消失。
尤易挂了电话，“估计清风哥把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扔了，木木没办法追踪到他，木木都快急疯了。”
抓耳挠腮的卜向凡连跺三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考试不考就算了，连年都不过了吗？”
最平静的反而是叶楼，考试照样考，放假后陪弟弟玩，完全看不出焦急的样子。
小叶桐举着棉花糖，“哥哥，你不是最喜欢王子饼干的吗？怎么也吃起了棉花糖。”
对啊。将手里的棉花糖放回架子，叶楼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棉花糖多幼稚啊。”
除夕那天，叶桐和来家里的小朋友玩到一起去了，长辈们围坐在一起唠家常。
听着电视机里主持人的串场，叶楼忽然想知道，在这万家灯火下，那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告而辞，怕是这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事了。
而偏偏，陈清风是叶楼青春里最喜欢的那个人。
起初，叶楼当心陈清风是去自杀了，静下心后发现不可能，他喜欢的死亡，是在正常生活下发生的戏剧性死亡，而不是这般突然的消失不见。
他是在躲我吧。
叶桐跑过来要叶楼陪他们一起玩躲猫猫，叶楼拉起他肥嘟嘟的小手。对着墙，蒙着眼倒数十秒。
是我把他逼得太紧了。
“我来找你们咯。”
叶楼以为凭借自己的双商，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定然不会失了分寸。他会从容不破地在那人身边慢慢套下网罗，等那人发现时，他已经将人牢牢地捆在自己身边了。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急了。
也许，是因为太喜欢了。
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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