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颠簸又是十几天，这十几天里韩生和嬴烨相谈甚欢。
倒是扶苏，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他一直在想，想了很久，觉得明白了一点，但是不明白的又更多了。
而每次去问嬴烨，嬴烨也都是笑笑不回答。
今天，如同前几天一样，扶苏再次询问嬴烨。
“何以成王！”
扶苏看着正在和韩生交谈的嬴烨，目光灼灼的问到。
他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真正的王。
嬴烨看着扶苏郑重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韩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殿下认为呢？”
嬴烨笑着拉着扶苏坐下。
他等了十几天了，扶苏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些天扶苏不是没有问过嬴烨，但是一直局限在德和杀戮之间的均衡。
嬴烨并不想回答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一个人的性格是后天长期养成的，不可能嬴烨一股脑把知道的告诉扶苏，就能够改变扶苏以德服人的幼稚想法。
就像你对着慈溪讲再多的道理，她也依旧那个逼样。
人只有有了困惑，才会思考，有了思考，才会成长。
当扶苏问出来何以为王的时候，他就真正意义的成长了。
扶苏看着嬴烨，犹豫了一下说到：“使万民而敬仰则为王！”
嬴烨笑着摇了摇头。
扶苏继续回答，嬴烨一直摇头。
“你认为何为王？”嬴烨笑着看了看韩生说到。
“不以一己之私欲私情行事则为王！”韩生不假思索的回答。
秦为何王天下，正是因为商君变法！
商君变法为何有效？因为有一个坚定的君王。
嬴渠梁！
不以自己的私欲为目的，舍弃了旧贵族的利益！这才有了大秦如今的富强。
嬴烨又缓缓摇了摇头。
像嬴渠梁这样的君主，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是人，就难免有私欲，始皇帝还求长生呢，不能把圣人当做自己的目标。
如果把圣人当成目标，只有两个可能。
一种就是成为真正的圣人，而另一种则是成为道貌岸然没有底线的伪君子。
“王即为国！”
嬴烨看着扶苏笑着说到！
“王的意志就是大秦的意志！”
嬴烨看着扶苏，脸上露出一丝鱼儿上钩的表情。
“公子可知道，每年灾荒，百姓饿死？”
扶苏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是经常有的，要不然嬴政也不会对于土豆和红薯那么眼热，要不然历朝历代也不会拿百姓能不能吃饱来评价这个君王的功绩。
“那公子可知道，边境每年都有秦人因塞外蛮夷丧命？”
扶苏继续点了点头。
“公子见过吃素的狼么？”
扶苏摇了摇头。
“公子见过敢于挑衅猛虎的狼么？”
扶苏接着摇了摇头。
嬴烨脸上笑容更甚，接着问到：“若公子无粮将饿死，路人有粮，公子可会抢之？”
扶苏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
这种强盗行径的事情，他还是做不来的。
“若公子家人皆将饿死，邻家有粮，公子可会抢之？”
这次很明显扶苏犹豫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又收了回去。
嬴烨在一旁接着补充到：“家中或有长辈，或有孩童。”
扶苏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纠结。
他感觉自己的某些底线正在被不断的波动，然后颤抖。
“不会！”
过了很久，扶苏才终于抬起头说了出来。
嬴烨笑了一下继续说到：“若是大秦百姓皆将饿死，而匈奴有粮，公子可会抢之？”
这一次，扶苏沉默了......
嬴烨没有再继续，而是换了一个新的问题。
“公子身边有狼，是驱逐之还是杀之？”
“杀之！”
这次扶苏的话语就变得果断了很多。
嬴烨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到：“老秦人地处边境，于蛮夷土壤交接，自古以来纷争不断。惨死其中而埋骨他乡者不知几何，公子在陇西时可曾见过阵亡的将士？”
扶苏点了点头。
他当然见过，陇西郡最不缺的就是死亡。
“那公子可曾想过，以德服了匈奴，谁来服那些惨死的英烈？”
“可是战争会死人的......”扶苏摇了摇头。
“是的！战争会死人！”
嬴烨目光灼灼的看着扶苏。
“所以才要战争！只有彻底灭绝了他们！战争才会停止！大秦才会安定！”
嬴烨的话语有些激烈，不同于其他人，他是真真正正从西域爬回来的。
一路上死的兄弟个个历历在目！没有什么仇恨比这更刻骨铭心！
“和亲？议和？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只有拳头！”
“匈奴如今已经成了大秦的心腹大患，大秦不得不修筑长城，大军驻扎！年年如此，代代如此，则大秦为之死者络绎不绝！唯有覆灭，方能一劳永逸！”
“可是匈奴没了还有其他异族！”扶苏呢喃到。
此刻的他受到的教育正在受到强烈的冲击。
“那就杀！”
嬴烨斩钉截铁的说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凡江河所致，日月所照，无论贫瘠或荒芜，无论高山或平原！凡所有能闻能见者，只有一个国度！那便是大秦！
穷我大秦毕生之力！总有一天，世界都将飘扬大秦的龙旗！”
嬴烨看着扶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狂热。
“老秦人代代进取开扩，方能一统天下！若只思和平！则战乱永无休止，而大秦绝不能.偏安一偶。
而天下之所以止戈，概因大秦灭六国也！
姑此，大秦若想以绝后患，无外乎以武止戈！
大秦六代人的血泪！六代人的不懈！六代人的誓言，公子可曾忘记了！”
扶苏一时之间，眼神空洞，张嘴已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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