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深陷黑暗，思绪拉长成一线白虹，奔涌溯洄在意识之海的潮汐里，回忆碎片化作巨浪，前仆后继地在笑声砂砾铺就的沙滩上掀起雪白泡沫。
惊鸟从翻着雪沫的波涛缝隙里冲出，一鼓作气撞进坐落在孤岛上的老房子里，翼尖划过窗棂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音仿佛在献歌回忆海洋。
白鸟羽翼一振，“哗啦”一声，融化成漆黑液体，倾泻在地板上，液珠溅起，拉成黑色的细线，迅速勾勒出白发女孩的身形，随后融入苍白皮肤，消弭无踪。
伊莱扎面无表情地快步穿过狭小的记忆宫殿，向着唯一的屋门走去，她伸手在门把上一点，无需钥匙，门锁应声而开。
细白手指按在门把上，指骨微微用力，伊莱扎正要拧开门把，忽地动作一滞。
“……”
她垂着头，表情恰到好处地糅合了一点犹豫和迷茫。
真的要进去吗？
如果要谈起心理学上的理论，伊莱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漫长的黑暗与孤独之中，她所了解的是自己，只有自己，自然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区别。
即使在记忆宫殿里，她的形象也不是固定的，白鸟翱翔于暴风雨中，女孩则居住在孤岛上的木屋里，而老房子木门后的黑暗，则寄宿着怪物。
那是她的本能。
无数次，她们隔着门扉倾听对方的呼吸，掌心贴上粗糙木板，感受着木板之后传递来的微渺温度，却很少会有相见的念头。
对于任何一件事，白鸟会选择无私而博爱地牺牲自己，门后的怪物会给出一个完全为她的利益服务的解决方案，而她所要做的，是在它们之中取得微妙的平衡，然后执行。
对于伊莱扎来说，通常是本能的选择占据上风，她仰仗自己的本能，鉴于她们有着一致的立场。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她做，只是因为她能做到——这样有错吗？本能总会为她做出合适的选择，让她不会面对把自己逼入绝路的时刻。
就像现在，她知道在现实世界里她正在面临生死危机，但是她依旧没有觉得绝望，她知道本能总会有办法。
“工蜂。”门后的怪物抵着门扇喁喁私语。
这是个很方便的选择。伊莱扎想。
她可以启动消融程序，现在工蜂已经彻底扩散出去，虽然单个人类能为她提供的能量极为稀少，但是积沙成塔，如果她希望，她很快就能填充满自己的能量损耗。
以她目前了解到的进度，只需要三个小时工蜂就能够全面清除她以为是工蚁的病毒——换句话说，三个小时后，地球上人类的生死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她垂下眼，视线所及，黄铜门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非常、非常诱人。
骨鸟一头栽进斯塔克大厦顶风中败絮般的菌丝，目睹了这一幕的托尼·斯塔克并没有感到奇怪。
最开始的追逐里，伊莱扎爆发出的速度就他感到了惊讶，遑论刚才她几乎是在逃命，破坏性地燃烧自己的成效一贯显著。
逃命。托尼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他缓缓降落在斯塔克大厦上部向外伸出的停机坪上，“我知道动物受伤后会潜意识向着巢穴逃跑，但是这里被她当成巢穴是不是有点奇怪？”
“从行为心理学上分析并没有不合理之处。”星期五说。
“我知道，”托尼不以为意，“说起来，我有点想换一下这层的室内装修——”
面具之下，钢铁侠的脸上短促地扯出一点笑意：“你觉得我让维罗妮卡丢个炸弹下来怎么样？”
“你知道这不可行，boss.”
“对，可惜。”托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给我卫星监控。”
斯塔克大厦顶层的影像迅速地被调到托尼的眼前，画面上伊莱扎拖着骨翼跌跌撞撞地跌进厚实菌丝，随即就在灰白菌丝的海洋里沉没了。
托尼重放了一遍伊莱扎栽进菌丝的过程，神情没有多少变化。
他觉得伊莱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之前的一轮炮击她几乎没能躲开，虽然外骨骼甲胄没有多少残缺，甚至连骨刺都没有折断一根，依旧直观地体现出了难以言明的狼狈感。
“星期五，给我……”
他话音未落，变故骤然发生。
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斯塔克大厦在托尼眼前闪烁起来，星期五倒是依旧有条不紊，“供电中断，boss，推测原因是楼顶处被接入的新用电回路抽取了大量电力。”
“方舟反应堆都被她抽空了？”托尼提高了声调。
星期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先自顾自叹了口气：“好吧，不得不说，每到这种时候，我总会特别希望空气传输电力技术尽快被开发出来。”
很明显在消失在菌丝里之后，伊莱扎找到了一处供电缆线强行接入，借由这个接口……以一种更接近于机器的形式，抽空了反应堆来给自己充电。
所幸由于斯塔克大厦使用的是方舟反应堆的清洁能源，骤然的电力抽取并没有波及到纽约市，星期五切断了那条线路后，备用反应堆也很快启动，重新供应斯塔克大厦的用电。
托尼·斯塔克仰望着楼顶飘飘荡荡的菌丝，诚恳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是把这里炸了吧。”
考虑到伊莱扎的防御力，一发导弹对于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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