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宣的脸色骤然苍白,像失去了唯一的依仗。我不再去管他,转身便离开了院子。司徒宣是不想死的,他若是想死,早就没命了,任何的威胁都抵不过一个执意要死的人,即使是他最爱的人。
我出了院子,走了不过数十步,苍牧就突然显了形,他双手抱剑,立在桥上,眉梢间具是冰寒,他冷然道:“教主要娶了洛林?”
我想解释说刚刚不过是一时气话,好叫司徒宣不要那么嚣张,但看着此刻的苍牧,硬是不想说了。
他倒是真担心那洛林,上一次我不过多问了一句,他便在意极了,仔细想想,他对我起了别的心思,似乎也在那之后了。倘若他对洛林有半分心思,这一切便都说得清了。
或许是苏风溪喜欢上了司徒宣,我竟荒谬似的觉得这个猜想有几分道理,便起了试探的心思,问道:“倘若我真要了洛林,你待如何?”
“我若杀了洛林,教主又待我何?”
我看着苍牧,眼睁睁地看着他眼里某种东西的碎裂,他转身便要隐形,我情急之下挥了显形散,显出他的身形匆忙上手去抓。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怕你喜欢上洛林,故意诓你。”
“教主未免太孩子气了,”苍牧脸上的冷硬不变,但话语却放缓了些,“堂堂男儿,竟做这种女儿家的试探,如何撑得起魔教。”
“许是魔功的副作用,”我面色不变,为自己找寻着借口,“我爹亦是如此,年逾四十,亦不够稳重。”
“教主莫学老教主。”
他这么说着,却很自然地抬起了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27.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久久永相伴。
我在桃花树下练剑,眼前却掠过无数过往的画面,那些画面中都有苏风溪的身影。他同我一起在桃花树下练武;他生疏地挑起琴弦,为我奏曲;他提气上树,捻下最漂亮的桃花瓣;他手里抓着毛茸茸的兔子,笑着看我。
他唤我:“弟弟。”
眼前画面骤然散去,突兀的一片红与黑,伴随着嘈杂的声响和苏风溪的一句似悲愤似解脱的轻喃,他说——我们走不掉了。
…………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床幔,我偏过头,发觉苍牧正背对着我,倒一杯暖茶。他身影未动,只是开口道:“醒了?可是做了噩梦?”
“我又晕倒了?”我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宛若还在梦中,久久不能抽身。
“教主魔功隐有入魔的危险,还望教主多加小心。”他转过身,将茶水递在我的面前,极为贴心地凑到我的嘴边。
我抿了一口茶水,叹息道:“等待比武结束,便可以消停几年,待魔功稳定后,再做其他计较。”
“如果这次比武结束,教主可愿放弃双修,归隐山林。”他突兀地这么说,但尚未等到我的回复,又道,“是我逾越了,教主春秋正茂,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又岂会做退隐的打算。”
他堵住我将要说出的话语,尽管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想要脱口而出的,究竟是什么。
室内静谧了一会儿,外面的佣人来报,说司徒宣来了,问我见不见。
这倒是新鲜事了,司徒宣一贯对我避让得很,过来主动要见我,倒是第一次。
苍牧想要离开,我抓着他的手,不叫他走。我依靠在床头,苍牧立在床侧,见那司徒宣推开了房门,缓步走到我的身边。许是外面的太阳太过刺眼,司徒宣的身影竟然有了些许高大的味道——不像他一贯表露出的软弱,倒有了几分男儿的担当。
但当他凑近了,我又觉得刚刚看到的,不过是错觉,因为司徒宣的脸上还有尚未擦干的泪痕,他进了门,目光落在我抓着苍牧的手上,神色有些凄然。
“教主多日未来,缘是有了新欢。”
“噗。”
原谅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演技未免太好,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真的在争风吃醋。但我同他积怨已久,他做出这副姿态,也不过是为了让我恶心、心里不舒坦罢了,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或许他有求于我。
我捏了捏苍牧有些微紧的手——他许是吃味了,一言不发,掌心却绷了起来。
“你有事说事,莫要绕些圈子。”
“教主那日毁了我一坛花,想向教主再讨要一盆,不知可否?”
“你要讨哪里的花?”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面上不显,便干脆问他。
他转过头,看向我门后刚搬来不久的海棠花,露齿而笑,指着它便道:“那盆便好。”
我看那盆海棠花觉得有些陌生,但司徒宣喜欢的,我是不愿意给的,随意运了掌风,那盆海棠花应声而碎,花瓣垂到了泥土里。
“碎了,换一盆吧。”
“我喜欢的只有那一盆,教主毁了,我亦不会换。”他说得似有深意,不单指花,更像指人。
我心里觉得腻歪,便挥了挥手,道:“不想换花,便退下吧,以后无事不要再来寻我。”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似是扰得我心情不豫,便赢了一次似的,转身便走了。
苍牧想去收拾那地上的碎片,我抓紧了他的手,不叫他走,只道:“陪我再睡一会儿。”
他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叹息似的上了床:“那便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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