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少爷见状，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便抽了他一个巴掌：“谁准你吃我的水果！”
“都脏，脏了……”小厮疼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霎时肿了起来，委委屈屈道，“辉少，今日刚离港才有新鲜水果吃，晚些在海上行船久了又只能吃干粮。你若不爱吃不吃就是了，何必糟践食物，还不许我吃……”
“造反了你！敢顶嘴！”辉少爷闻言怒不可遏，对着小厮一通拳打脚踢，直打得人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旁边的水手船工都知道小少爷脾气大，听到声响也不敢上来，只远远地望着。
林德全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想要劝架，吴阿财此时回来了，拉住他的胳膊说了句“让我来”，便向辉少爷走去。
林德全心道也好，老吴有耐性脾气又好，不如让老吴去劝，免得自己又无端端得罪了这尊“大菩萨”，谁让这“菩萨”来头硬呢？当真是拍不得，打不得，也不讲这人间的道理，除了供着哄着，真是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林德全掌舵的兴远号，乃是悬于船队队尾的一艘双桅大船，与其他船只相似，长超二十丈，吃水深，行进稳，可载上百船员与百吨货物，且配有火炮等重武器，船员具是这条航路上的老手。该船队看似由广东潮惠一带商民自发组建，实则为广州大商户“顺和行”所有，自乾隆朝晚期开始，经南洋十数年的浸淫与开拓，已从仅有三只商船，扩大到现在的十余只规模。
每年的秋季，船队会顺季风从广州港出埠，载着满船的瓷器茶叶扇画丝绢等货物，数月间行于安南、暹罗、马六甲等地交换贸易，再西行穿越马六甲海峡前往印度与锡兰。待次年春天，方满载香料、药材与各地奇珍异宝，原路返回广州。
船东“顺和行”的大老板姓陈，是广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豪。只是这陈老爷子女福薄，纵娶了几十房妻妾，待到不惑之年也只得两个女儿。陈老爷寻遍偏方，到知天命之年方得了这个独子，起名“陈祖辉”，意寓光耀门庭，显祖增辉。全家人千宠万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这小少爷，一不小心便养成了小少爷骄纵蛮横的个性。
至于这身娇肉贵的少爷为何会跟着商船跑这南洋遭罪，便是另一桩莫名其妙的糊涂账了。
兴远号的首掌蔡铨水自认倒了八辈子的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好生照料这大东家的小少爷，船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全数给他送上，再安排个贴身小厮听凭使唤，与他说什么话都是好声好气的。
然而行船出海本就是件辛苦事，陈祖辉在广州享受惯了，现下全凭一口气咬着牙在忍受这颠簸之苦。船舱闷热，行船乏味，食物粗陋，兼之时不时遇上些令人翻江倒胃的风浪，小少爷身体不适加之心情不顺，每天不是在发脾气，便是在寻麻烦，尤其喜欢指手画脚干涉船务，闹得船上鸡犬不宁，没一个人好过。
月余的旅途劳顿、水土变化再加之愁思郁结，首掌蔡铨水前天夜里忽的就病了，病来如山倒。
船队有船队的规矩，须得同进同出，行程也不容更改耽误，蔡铨水这一病，只得将管理权暂交给了舵公林德全，现下却轮到林德全犯愁了。
陈祖辉少爷兀自在那儿闹个没完，吴阿财苦口婆心劝慰良久却收效甚微，静到令人生怖的浓雾海上，因这突兀的聒噪更生出些怪异的不详来。
林德全只觉心慌意乱，便走远了几步，摸了摸腰间的眼袋，终究还是没再点燃。
他转过脸，望着海面发呆——眼前只得一片迷蒙，也不知这大雾多久能散，若一两个时辰倒还好，若一日两日地耽误在这近海，着实是个麻烦。
正想着，水面上“哗啦”一声冒出个脑袋，依稀能看出正是他的侄儿，那个被称作“青夜仔”的青年水手。
“弟仔，怎样了？”林德全忙不迭叫人把软梯放了下去。
青夜仔一个跃身，三两下游到了船边，抓住软梯，却不往上爬：“阿叔，我不上来了，情况不太好，船队不在附近，我们跟丢了。”
“无妨，先上船来，晚些放个信号联络便可。”林德全说。
“现下就是不能放信号。”青夜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指了指船尾侧方，“那边，东南方位有一只船，离我们只五六里远，正在慢慢靠近。”
林德全眉头一皱：“什么船？”
“底下看不真切，只知是吃水浅，行进快的，看体量不像近海渔船，若不是英吉利荷兰人的战舰，那便是……”
“是海盗。”林德全闷声道。
马六甲一带岛屿众多，部落间终年缠斗，乱想繁生，全无规矩，海盗这一行业也应运而生。他们中有部落扶持的军队，有铤而走险的渔户，有被迫离乡的岛民，更有想在这混乱中杀出一些名堂的枭杰。这些海盗虽规模大小不一，炮火也未必精良，无奈手段残忍，行动灵活，又仗着地形优势和对附近海域的熟悉，常常神不知鬼不觉地搞突然袭击，杀人越货后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防不胜防。不止商船，就连自负纵横海上的西洋人军舰都吃过他们不少大亏。“顺和行”的商船多年来斥巨资购置炮火，又每每成队出行，正是为了抵御这类海盗散寇的侵扰。如今兴远号落了单，又载满钱货行速受阻，形势是大大的不利。
林德全稳了稳心神，略一思索后问：“前面水况怎样？可以行船吗？若可以，我们便悄悄躲开那东西，等晚些收到船队的信号再靠回去。”
青夜仔应道：“我也这样想。阿叔，给我捆个绳，我下去水里探路，否则晚些风起来了……”
说到风，凝固的空气便突然丝丝缕缕地流动起来，悠悠海风如情人的指尖般温柔拂面，却让叔侄俩同时打了个寒战。
“快，事不宜迟，等雾被吹散就麻烦了。”林德全急忙让一边的水手放下绳索给青夜仔，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吴阿财，招呼道，“老吴，现在马上起锚，后边有‘水鬼’跟着。”
吴阿财正忙着跟小少爷纠缠，闻言有一刹那的愣神。
“什么水鬼？是海盗吗？”方才还气急败坏的辉少爷霎时间换了张脸，兴奋得双眼放光，“别以为你们吱吱喳喳的说家乡话我就听不懂。阿明，去叫人把舱里的炮弹火药都搬出来，我们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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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不是沙雕文。我会尽量少写废话，争取把这个有点长的故事用20万字左右的篇幅讲完。
不算排雷的排雷已经写在文案里了，免费文纯腿肉，觉得不好看点×就好，请勿辱骂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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