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小孩的手被拧着按在了后背，上身贴在墙上不断扭动，放着狠话：“混蛋！有种你放了小爷！看小爷今天不弄死你！”
萧晚舟皱着眉，挣扎中新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慢慢渗血——小孩今日那一口是咬的真狠，他用力一压，把小孩的挣扎全按回了墙上，“为何盗窃？”
“要你管！”小孩往后一蹬腿，蹬了个空，萧晚舟已经及时撤开了身。
下一瞬，小孩扭身冲过来要打他，萧晚舟皱着眉按住他两只手，小孩低头张嘴。
“还想再咬一口？”萧晚舟这般问。
这时那小孩的牙已经落到了渗血的手臂上，一对眼神狼崽子一样盯着他，嘴里却只是叼起宽大的袖子磨了磨，而后扭头‘呸’的一声，“混蛋，今天英雄救美爽了吧？”他皱着眉像在认真考虑，伸出手，手掌伸直，“给钱。”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都不知道哪来的。
萧晚舟好笑道，“你咬了我一口，还得我给你钱？”
小孩回身弯腰捡起棍子，棍头轻轻敲着掌心，威胁着面前这一看就是有钱人才养出来的不知穷困的少爷：“不给？不给你今天别想从这里离开。”
“我若执意要离开呢？”
“那我就打断你的腿！”才到他胸口的小孩凶道，脸颊上还有不知哪沾来的灰尘，衣服也是灰扑扑的，活像个不知打哪来的流氓地痞。
“可我的钱也来得不容易，”萧晚舟想了想，拿出一个荷包，在他面前晃了晃，“若要给你，你也得让我看看你拿来做了什么。”
小孩一下子把他的荷包牢牢抓在了掌心里，眼神狐疑地在萧晚舟和自己手里的荷包里来回犹疑。这时候，他反倒露怯了，问出一句不该他问的话，“真给我？”
“给你，但我得看你怎么用。”萧晚舟说。
萧晚舟跟在小孩后面，又回了药铺，他看着小孩卖力敲着药铺的门，打杂的药童来打开刚刚合上没多久的门，往外一瞧，“又是你。”随后进门。
小孩拎着荷包急道，“我有钱了！能给我药了吗？”
这会儿那郎中不在，小药童爬上柜台，拿出包扎好的药来，“一日三煎，趁热喝。”小孩拽开荷包袋子，从里面拿出几枚铜钱放上去，拎了药包就走，全然不理会后面跟着的人。
小孩拎着药包像得了什么比钱还珍贵的东西，直直往小路去，漆黑的路边隐隐有狗吠声，他却心情极好，哼着歌踩在黄泥小路上，来到一间破败的小房子前，黄土堆成的房子塌了大半，他冲进去喊着，“爷爷！爷爷！我把今天的药买回来啦。”
“爷爷！”
萧晚舟踏进倒下的门槛，屋子里一股子浓厚的药味，味道闻起来就令人觉得舌尖一片苦涩，他还在打量。
唯一的小房子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声：“爷爷！”
他跟着快步进去，小孩好不容易买来的药包砸在地上。小孩双腿跪在床榻前趴在榻上嚎啕大哭，黄土砌成的榻上，一个盖着破旧棉絮的老人面色铁青，早已没了气息……
“今天午后，他精神忽然好了起来，还和我说了回话。”连夜给老人处理好身后事后，鸡鸣声响起，小孩跪在简陋的小土包前，双目失神，“明明、明明他还和我说笑，还叫我去拿药。”大滴大滴泪水啪嗒啪嗒砸在泥上，“最后一包药了，明明说好喝了就能完全好的。”
那可能只是回光返照的老人最后对孙子善意的谎言了，萧晚舟看着那个毛茸茸的黑脑勺，忽然伸手轻轻按在他头顶上。
小孩把他手一下子甩开，“滚开！”他转头凶道，眼眶通红，“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的话，我爷爷就不会……”
“如果我不阻止，你爷爷知道你怎么给他买的药吗？”萧晚舟反问着。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小孩站起来大声反驳道，声音完全盖住了萧晚舟的，好像这样就能完全把他的话压下去，“我只要他活着！”他倔强地瞪着萧晚舟，连鼻头都红了，眼神又狠又可怜。
萧晚舟一时不知说什么，或许也意识到在这种时候和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小家伙理论，是一种耗力而又没有丝毫作用的事情。
“我只要他活着……”小孩忽然又跪下，双膝砸在黄土上，往前挪动两步，猛地张开手紧紧抱住那个简陋的刻着字的小木板，脸颊抵在冰冷粗糙的木板上，泪水不停地往下流着，声音颤抖：“我只要他活着啊……”
但有的时候，当你用尽所有去挽留一个人，命运却总爱和你开这样一个残忍的玩笑。
让你笑不得，哭不尽，抓不住，泪空流。
萧晚舟最后无奈地背着哭晕过去的小孩回去。
那塌了半边的小房子明显已经不能住人了，新起的小土包旁边还有一对小土包，表明着小孩和凶狠外表完全不相衬的小可怜身份。
小孩胳膊圈着他脖颈，脑袋也埋在他颈侧，热热的呼吸一上一下，有时候还在他颈侧蹭了两下脸上的泪痕，大力吸着气，看起来是真的小可怜了。
萧晚舟劝道，“别哭了，再哭眼睛便要不得了。”
小孩立马抬起头回道，“你懂什么，你合家安好，当然只会站一边说风凉话。”
萧晚舟一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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