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疗养院迎来了春天,覆盖在山上的白雪渐渐消融,绿色植被显露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泥土的味道。
埃尔顿•多诺万将黑框眼镜取下来,放在眼前轻轻吹了吹。这间多年未打扫的资料室四处落满了灰,随便搬动某一件物品都会让灰尘腾起。
“抱歉。”格伦•耶茨掏了掏白色工作服的口袋,拿出一只口罩递给记者,“这个给你用。”
埃尔顿将眼镜重新戴好,接过口罩然后嫌弃地扔了回去,“这是你用过的吧?”
“有什么关系,上面还有我的味道呢。”格伦眨眨眼,“你不会嫌弃的,对吧?”
埃尔顿又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格伦蹲下来,不由分说将口罩帮对方系好,“好了宝贝儿,继续工作吧!”
记者瞪了他一眼,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眉毛紧蹙,捂住胸口艰难地大口喘息着。
“埃尔顿!你怎么了?”格伦有些慌张,他扶住摇摇晃晃的记者,拍着他的背,因为搬动资料而沾满灰尘的手在对方的白衬衣上留下了一个掌印。
“哮、哮喘——”埃尔顿抓着格伦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没和我说过你有哮喘!天哪——我就不该把你叫来!”格伦懊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现在就把埃尔顿送进特护病房,“现在怎么办?”
是自己提出让在报社实习的埃尔顿来帮忙整理祖父的资料室的,因为父亲耶茨院长想在疗养院增加一间阅览室,而老爷子兴高采烈地带着其他病人春游去了,疗养院除了那些精神有问题的患者和医护人员外,全都外出了。
“你的药在哪里?”
“在……”埃尔顿抓着他的手,牵引着格伦摸了摸他的裤口袋,年轻的实习医生只想快点缓解埃尔顿的病痛,于是老老实实地伸进去掏。
一只避孕套。
格伦诧异地看着他。
记者停止了剧烈的喘息,眯起眼睛,“你真不是个合格的医生。”
医生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压制住被恶作剧的愤怒,他担心地问了一句,“你没有哮喘吧?”
“我的身体好得能参军。”记者推了推眼镜,“只不过对你在周末叫我劳动的恶行施以小小的报复。并且我需要补偿。”
“什么补偿?”实习医生小声问。
记者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
“我知道了,收拾好了我们回家。”格伦耸耸肩,把那只避孕套放进工作服的口袋里,“现在,我亲爱的记者,可以工作了吧?”
虽然是资料室,但是这间屋子的规模完全可以做阅览室,左侧是办公桌,后面是满满一书柜的病历资料,右侧的五个书柜则是老耶茨院长的私人藏书。
“这间屋子……到底有多久没整理了。”埃尔顿从桌上拿起一个笔记本,用手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Diary的字样浮现在封皮上,他掀开封皮,“奥利弗•耶茨”的名字潦草地签在扉页。
“是祖父的日记本。”格伦凑过来说,“很有价值的发现,父亲说祖父会把一些罕见特殊的病例记在日记里。但是这间屋子自从祖父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进来过了。”
埃尔顿在听见“罕见病例”时眼睛亮了亮,格伦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想看,就打开吧。”
埃尔顿将日记放在办公桌上,打开了第一页。
1946年12月3日
疗养院接收了一位来自伦敦的病人,战后心理综合症。这样的病人在战争结束后屡见不鲜,世界各地也有接收病人的医院。
“我不想再回去了。”他对我说,“只剩下我一个人。医生,我可以讲我的故事吗?”
我没有拒绝他,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哀伤。对于有些病人,说出来会有助于治疗。
“你的战友……都牺牲了吗?”我问他。
“没有。”他否定,然后说,“我要讲一个故事,它足以让我回忆一生,悔恨一生。”
整个过程他都极其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这件事对我心灵的震撼,却远胜于此。在他毫无波澜的眼神下,隐藏着巨大的伤痛,那种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决定将这件事记录下来,以他的视角重现这个故事。只是为了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人们,饱受磨难的人们,还有像他这样被孤立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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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并不伤脑,所以我想尝试稍微写实一点的手法。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的某个集中营,为了行文,我调整了某些细节,比如时间、地点等。
部分情节根据真实历史改编,或有真人真事。
其中舒尔茨的故事改编自让.勒比图《爱与黑暗:『二战』时期欧洲的同性恋者》中约瑟夫.科胡特所讲述的亲身经历,书中化名海因茨.黑格尔。
就如某位精神病学家说过的:
“历史的伤痛有时同个人命运中所受的伤痛惊人地相似,人们掩埋他们,堵塞缺口不让它们冒出来,但当我们忘掉它们时,它们却依然带着感情的沉重负担,原封不动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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