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仕说出口的话让路小宇感到惊讶。
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圈内人”。对于这样细节的往事，他根本一无所知。如果不是有人仔细说给他听，他其实并想象不到，在表面的针锋相对底下，还有这么多的龃龉和纠葛。
但是现在有人说给他听了。
刘玉仕看着他的表情就像一个耐心的老师，仿似在给他一些自己思考的过程，也仿佛在启发他，关于之前那个提议的合理性，是否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和郑铭源一样，陆沁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眼里，凡事是没有绝对的。你今天写了举报邮件举报他，明天换到一个对的立场上，能帮他做事，他照样会接纳你带来的好处。”
刘玉仕循循善诱似的说，
“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也是一样……？”路小宇犹豫了一下以后问。
“你了解忍辱负重是什么滋味吗？”刘玉仕反问他说，“陆家人都不吃感情牌，表忠心那一套对他们没有，他们只看利益。这些年来，我能留在陆沁的身边，没被他踢出局，不过是因为我对他，还有个情报总管的价值。”
“情报总管？”路小宇讶异地重复了一遍，还不等他问出更多问题，刘玉仕忽然掏出手机，将手机屏幕正对到他的面前。
路小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手机视频里播放的是当初管理培训生终审会之前对除他和林静之外几个同期管培生进行谈话的录像。
刘玉仕按了个向下按钮，视频又切换成了一段模糊的非正常拍摄的录像片段，录像的地点显然是在一家餐厅，摄像头半掩藏在桌布之下，他听见席间的人们在透露着与终审会评分机制有关的信息，画面一转，定格在一张清晰的人脸上，他认出来了，那是林静。
现在路小宇才算彻底明白过来。
过往的所有疑问在脑海中串联，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什么林静会一反常态，为什么终审会的收尾方式会那么离奇，为什么自己会得到最高分。
原来早在这之前许久，刘玉仕就已经比他这个当事人所了解得还更要清楚了。
刘玉仕盖上手机屏幕，对路小宇说：
“我在北京行业里所积累的人脉，便是我和陆沁周旋最大的筹码。这些年里，他通过我，买卖项目信息，交换商业机密，干了不知道多少脏活。但同样的，与他常年有来往的几家合作单位以及合作人联络名单，现在也在我的手里，所以即使我们双方之间只存在利用关系，我也无须担心对方过河拆桥。路小宇，你要想生存下来，至少，得有我这样的手段才行。”
“可我……”路小宇迟疑地说，“我并没有……”
“你有！”刘玉仕飞快地纠正他说，他忽然激动起来，两手情不自禁地捏住了路小宇的双臂，“你现在所拥有的筹码，比我当年的还要好，还有有力得多。”
“我的……筹码？”路小宇问道。
刘玉仕摇了摇他。
“郑铭源！”他说，“你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人，是远播的员工，又不是远播的员工；两边的阵营里，你哪边都不属于，却又哪边都可以属于，还有比这更天时地利人和的位子吗？路小宇，无论是你现在选择帮陆家对付郑铭源，还是帮郑铭源对付陆家，你所需要做的都只有同样一件事而已。”
他说完，便转而拿手指再次点了点那个被置于路小宇掌心的黑色U盘。
“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路小宇问。
“敲门砖。”刘玉仕回答，“我刚才说过的陆沁的联络人名单，就在这里面。可是要成功读取文件，必须输入密码，密码输入后，隐藏的病毒程序也会启动，自动将所插入主机的所有文件信息远程发送给事前设置好的目标地址。”
路小宇的指尖颤了一下。
“居然有这种病毒？！”
刘玉仕的眼神则完全平静无波。
“那个事先设置好的目标地址，就是陆沁的电脑。”他回答说，“过往，他就是依靠这样的手段，利用我不断帮他获取情报的。”
路小宇听完那句话，整个人直接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这样的事，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惊讶地问。
“因为我刚刚说过，你可以选。”刘玉仕回答，“如果你选择陆家，就带着这个U盘去找郑铭源，如果郑铭源不信任你，就去找方南，总会有人对里边的名单感兴趣。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提供给对方密码就行。但如果你选择郑铭源，只用把以上的事情同样做一遍，只不过，把我刚刚说过的话也同对方讲一遍就可以。”
“然后他们就可以……”
将计就计，事先准备好作为烟幕弹的假文件。
后面的话，路小宇领悟了，所以他没有讲出来。
而现在，他也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刘玉仕会对他说以上这一番话。因为他所想到的，刘玉仕一早也已经想到。正如他所说，摆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有两个选择。
“从身份立场上来说，你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刘玉仕也说，“我在陆沁身边太久了，忽然有出格的动作，会让他起疑。而你，刚刚经历了变故，又被事后放弃，不论是出于报仇的心态临阵倒戈，还是出于求生的心态铤而走险，都是说得过去的。对付老奸巨猾的角色，要懂得以对方的思路来思考问题，对于凡事只讲利益的人来说，只有当事情的走向符合利益时，才不会招致怀疑。这也是你的老部长张士峰托我，特地讲给你听的道理。”
刘玉仕再次提到了张士峰。他冲路小宇眨着眼睛，仿佛在做一种暗示。
路小宇的五指慢慢地合拢，捏住了那个U盘。
他的表情已经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动摇态势，这样的时刻，只需要最后的临门一脚。
而刘玉仕看准了时机。
“你的动作都要快。”他说，“我对陆沁来说，只是工具，他这样多疑的人，想办一件事的时候，不会只准备一样工具。既然他想要郑铭源电脑里的文件，那么除了我，一定还会有别的人正预备着对他和方南下手。不管你想做什么，可别被什么人给抢先了。”
他的话让路小宇猛地抬起头来。
对方深吸一口气，握住U盘的手蓦然收紧，将U盘好好地收紧了裤袋深处。
路小宇退后一步，朝刘玉仕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提点，”他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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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小路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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