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非洲两个字，路小宇在心里掂量了掂量，也理解了今天这批同期生的异常。他看了林静一眼，笃定地说：“你不会的，你的得分这么高，不可能是最后一名。”
然而林静却不以为然。
“我不可能做最后一名，不是因为我分高，而是因为我聪明。”她突然凑近路小宇，抓住了他的袖口，说，“我就不像他们那么傻，路小宇，反正现在也没人敢和你一组，咱俩组一队吧。”
“什么？”路小宇这才有些惊讶，他抬起头，皱眉将那只被林静压住的手往回缩了缩。
“别开玩笑了，我分数低，前几天又出了那么大事故，你要不想被拖累，趁早去找别人才是真的。”
谁知林静笑了。
“你当我昨天晚上辛苦陪的那顿酒是白喝的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对，你那天是闯祸了，但你让我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那个孩子，难道不是战略部方经理家的孩子吗？他也是这次终审的评委之一不是吗？我早和你说过，方经理是世宏过来的人，在评审会里很有几分脸面，你看上次的PPT讲解，方经理才不过为难你两句，你的分数就那样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哎，你自己想想清楚，他欠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怎么会放任你跌到最后一名去呢？”
“南……方经理不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路小宇仍然坚持说道。
“你管他是不是呢？”林静打断了他，“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你总归是需要一个搭档，难道小组里头，还有人实力比我更强？你也希望找个能干的队友，一起做出最佳的方案吧？”
这回，路小宇没说话了。他的确想，想让方南能对这个方案刮目相看，起码，要比上次的那个更令他满意些。林静的话终于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那个瞬间，林静也敏锐地抓住了那一抹动摇。
“路小宇，以你的数据分析能力和我的宏观布局能力，我们本可以做出分组里质量最好的企划案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但这次，我们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了，你得全力配合我，把所有数据计算的过程和思路都讲解给我听，我全部融会贯通了以后，才好去做解说。”
眼下林静已然开始分配任务，俨然一副和路小宇已经统一战线的架势。但难得的是，这一回，一向沉默好说话的路小宇居然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对不起。但如果你想和我组队，宣讲的角色不能让给你做。”他说。
林静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微微愣住。
“为什么？一直以来宣讲都是我做，你又没有做过，我原本就比你擅长。”
路小宇点点头。
“是，在展示环节你的确比我优秀，但许多细节，即便我教会了你，你仍然无法灵活地变通，遇到刁钻点的问题，就会有答不上话的风险。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已经这样，原本谈不上什么风险不风险的。这有可能都是我在远播做的最后一次企划案宣讲，但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随便的交付这件事。我想自己去讲，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换个别人组队，也是可以的。”
他一口气说完那些，林静听着，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她向来冰雪聪明又懂得示弱，因为长相讨喜能力也强，在团队里提出这样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就鲜少有被拒绝的时候。如今路小宇如此坚持，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但如果你……”她迟疑开口，话还没说出来，就又被路小宇抢白一句。
“你可以给我打零分。”路小宇忽然说，“我知道除了评审评分，还有组员互评的环节，占的权重不低，如果你实在担心我的表现会拖累小组得分，就给我打零分，同时我会在互评里给你打满分。以我目前的分数，加上那个零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成为最后一名。我没有别的心愿，只想自己讲完这最后一个案子而已。”
路小宇平静地说完。他用上了“最后一个”这个词，心底里，甚至已经做好了评审会结束以后就辞职的打算。
无论将来，麻烦找不找上门都好，他永远不会允许自己拖累方南。但还有一股更强烈的欲望，覆盖在那之上，让他无法不去做任性妄为的事——
就算被狼狈淘汰都好。最后一次在方南面前做展示，他不想再让方南有任何的失望了。
路小宇说完便陷入了沉默。林静松开拽他袖子的手，过了半晌，才终于妥协似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让你讲吧。”她说，“不管怎么样，你记住，我绝对不会被派驻去非洲就是了。”
她说得也同样认真。那是她的底线，为了不至于跌落到那个底线之下，她愿意做任何事。
路小宇离开后，林静仍然留在原位喝那罐还没喝完的咖啡。
待到面前的蛋糕已经大半个进了肚子，路小宇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摸出电话，给自己的男朋友拨了过去。
“谈得怎么样？”对面一接起电话来就问，“我师兄的情报错不了，这会你可把握住了。”
“他同意了跟我一组，但不同意把宣讲人的位置让给我。”林静说。
对面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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