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一看了看，前四个字自动略过，略微一想，直接回给了他个眼神，走。
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浑然不顾班里抬头看他们的人的目光。
低调地穿过教学楼。期间，苏洛一还有那么点紧张，这一路下来，怎么感觉有点像偷情？苏洛一不断提醒自己，什么偷情啊，就是聊个天透透气，多大点事，你当初半夜逃学的胆子呢？
月明星稀。
操场上空旷无灯，两个人就像来到了一个自由的二人世界，那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已是隔世之物。
魏唯一开始在前头，到了跑道上，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跟苏洛一并肩。
苏洛一能察觉到这小子在想什么，但他又不是十分确定，可也没调整速度，并肩就并肩。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跟个傻子似的？”苏洛一主动开了口。
魏唯却道：“傻子？怎么能呢。”
苏洛一沉默，又走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学习，却装着一副不学的样子？”
魏唯笑了笑：“你文综卷地理单科计分也是100，全校也没几个，你觉得你学地理学得很用功么？”
这个反问，让苏洛一回过味来了，他确实没有太用功地去学地理。
魏唯又问：“你语文130，我记得去年文科高考状元也就这分数了，那你有很用功地学么？”
当然也没有。
魏唯的答案，已经了然，没别的，就是天赋。
苏洛一作为在某几个领域也极具天赋的人，他太清楚了，有的东西，有的人，真的是不学也是满分。
但他不想惯着魏唯，故意道：“你跟爱因斯坦差不多呗？”
魏唯倒是又笑：“那倒不敢说，但高中这点学业，真的就事小儿科。没办法啊，智商天生高，基本能藐视人间一切。”
好大的口气。
两个人都没再就这个问题往下讨论，显而易见的真理，都懂。
围着操场转了一圈，越发惬意。
魏唯又道：“在别人面前，我是厉害，可你真觉得，在你面前，我这点本事，也算本事？”
“你怎么就不算了？我不过是个学渣而已。”苏洛一道。
魏唯却看了他一眼，黑暗中，虽然面孔不清晰，但至少那犀利的目光，借着月色，尚能刺过去，他道：“你可不是学渣。你英语和数学但凡能学一学，我想，成绩总归不会差，总分妥妥在我之上，我真不明白，你当年到底是受过什么刺激，就直接把那两科放弃了，恐怕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就那么简单，我没骗你。”苏洛一道。
魏唯只能把脸转回来，笑叹：“真的天才，果非常人能懂。”
“呸，你才是天才。”
“你是。”
两个人跟在骂对方似的来回顶，如果但凡旁边有个第三者，都恨不得能抽死他俩。
“学怪。”
“啥？”
“我说你，是个学怪。”
苏洛一听了这个称谓，心觉好笑，这都什么词。
魏唯又道：“很多人都以为，学霸之上是学神，学神之上再无人。我大言不惭啊，我怎么也算是个学神了吧，说实话，之前我还真觉得在学习方面，自己已达到超越了所有人的境界，可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认识，我忽然发现，我仗着智商高，觉得牛逼，觉得不可一世，真是幼稚透顶的行为。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怪人，虽然偏科，但在他擅长的学科上，他能轻而易举地秒杀你，我相信，如果语文卷有一千分，你还是能考九百分以上，而我们所有人都会止步一百五。你这种人，是为学怪。”
真是过誉了，但苏洛一觉得十分受用。
魏唯继续道：“但是，学怪的意义，还远不止于此。实际上，学怪跟学霸、学神最大的不同是，学怪根本就懒得跟你去比学习，他眼界要高得多，根本不是这一维度的生物。对学怪来说，学习，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学神，就像个笑话。那到底什么是学怪？学怪，就是那些眼界高于同龄人这个群体，有梦想，坚定不移，有一技之长并在一技之长方面天赋超群的人，这才是上天真正的宠儿，他们之于学校，就好比千里马之于猪圈，仙鹤之于鸡窝。与之相比，什么学霸学神，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世俗之流罢了。千里马站在那里，就比鸡高，当鸡在院子里纵情扑腾、无所不能的时候，它并不知千里马在看着远方。”
又来了，这些话的套路，倒是跟他当初对灭绝拍桌子时一样，但文采显然更好了。
“你是真心这么觉得么？”苏洛一道。
“真心，”魏唯说，“我这种人，看似聪明得不得了，实际上，我并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理想，只是靠着天生的高智商，在校园里作威作福罢了。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上帝宠儿，而遇见你之后，我发现，自己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就像是一具四肢发达的行尸走肉。”
“您真是太谦虚了。”苏洛一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温暖极了，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甚至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常因迷茫，丧失信心。而魏唯的这番言论，可谓字字说进了他的心里。
有一种人，不为世俗所容，他正是那种人。他做了许多许多年了。
而魏唯，仿佛就是这世上第一个真正理解这种人的人，他懂他。
又走了半圈，魏唯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写小说的？”
苏洛一却渣得很：“虽然，我们聊得很愉快，但我说过，可以提我小说的事了么？”
魏唯一脸黑线。
苏洛一哈哈大笑：“傻。”
魏唯挑了挑眉毛，他拉起了苏洛一的手。
苏洛一本来是逗他，要跟他说说自己写小说的事的，可没料到魏唯竟拉上了自己手！
他的心扑腾扑腾狂跳，下意识地要甩开。
其实魏唯拉得也不紧，但有点僵，他甚至能感到，魏唯的手里全是汗。
这厮，蓄谋已久。一切言辞，都为拉手！
苏洛一没再说话，直到魏唯牵着他走出了十几米，他终究也没把手抽回来。
压抑了三年的高中生活，从未有此刻这般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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