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便见何邺阴沉着脸,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从的,三步一顿走上前来。
他身后少年笑容亲切里带一些轻佻,容貌英俊、举止倜傥,一看就是不知“怕”字和“谦逊”怎么写的世家子弟。
他虽对何邺维持着基本的礼仪,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何邺正是被这少年逼来的。
那少年手中提着两个包裹,那包裹鲜血淋漓。少年将包裹丢在地上,道,“奉命去请何长老,路上恰好遇到两个逆贼,便随手杀了。是以多费了些功夫——没来晚吧?”
如意道,“不晚,刚刚好。”
赵大演忽就想起如意说他们一行“六人”,他先还以为如意只是一时错口,原来他们竟当真有六个人——这少年无疑也在听她差遣。
赵大演看看那少年,又转而望向如意,心下不由骇然正视起她来——这少女竟真的对何家庄的事务了若指掌。且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胆量啊,区区六人直闯何家庄,谈笑之间,就让一切尽在掌握了。
如意对他们一抬手,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来讨论正事吧。”她说,“我要买下何家庄,连地——”她一伸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将所见一切都囊括在内,“带人。”
鸠兹水泊。
临近傍晚,赤霞如烧,红透了半边天空。
水中芦草丛生,宛若洲渚,遍布在茫茫无际的水泊之上。那芦草过人高,傍晚时水鸟归来憩息,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声之后,一群群的隐没在芦苇丛中。
四下苍茫,只蛙声偶尔擦破荒寂,不知从水滨何处传来。
孤军行进在芦苇丛中时隐时现的道路间,马蹄粘连拖沓,马上骑兵也心境不宁。
十里之内他们是仅有的行人,身处荒野,难免孤寂惊疑。何况姑孰至鸠兹一带丘陵湿地交织,道路复杂难行,行军一整日,不论人马都已十分疲惫了。
在佐官提醒之后,孔蔡很快意识到士兵的疲沓低迷,便命斥候寻了块地形还算开阔的高地,令全军扎营起灶,以做修整。
暮色四垂,长庚渐明。
酒饱饭足之后,士兵们普遍都有些怠惰。
孔蔡也惦念着姑孰的战局,略感到心不在焉。便带了一队人马,出营巡看周边状况。
亲信察觉出他的怠慢来,见距营地有些距离了,便询问道,“将军可是对姑孰的战事有什么疑虑?”
孔蔡猛的惊醒过来,四下一扫,见带出来的全是自己人,才稍稍有些放心,便道,“大司马神勇无敌,对阵的是顾淮那老儿也就罢了,对付萧怀朔一个黄口小子,有什么可疑虑的。”
“那将军是——”
孔蔡叹道,“我在想义兴。”顿了顿,又道,“你说宋初廉打仗的功夫怎么样?”
亲信咂摸了一会儿,直言道,“和将军怕只在伯仲之间。论谋算老道,将军也许还有所不如。”
孔蔡比他更直率些,“他比我厉害。”又道,“可打了眼看两个多月了,还没拿下义兴来。当日打下台城,大司马说要一个月内拿下东吴。一开始几路齐发,随便派个人带上两三百杂兵就能接收一座城池。遇到那么一两个抵抗的,大军一到,砍瓜劈菜似的就拿下来了。可你觉没觉着,忽然间仗就难打起来了?从义兴开始,宣城、姑孰,全都是苦战——义兴和姑孰,大司马和宋初廉亲自上阵,却都还没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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