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陶的药舍过了一夜，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方醒，阿道倚在一旁不知道在看什么书。“醒了？”他放下书，握住我的手。
“醒了，看来我们都没中毒。”我觉得嘴里发涩，不由地舔嘴。
他点了点头，“一个时辰前，小药童进来送了两碗温补的药，我喝了一碗，还是甜的，你要是想喝就喝一碗。”
“正好有点渴，我喝一碗吧。”边说着话我边坐起来，他松开我的手下床端药。
我看着他的后背，开口道：“看来，你阿姊并不想致我于死地。”
“是啊，她知道，杀了你，我也活不成了。”他笑着转头看我。
我登时有些羞红，遂道：“信了你了。”
“我阿姊她不过是一时气急。”
我又想起他那日的所作所为，心里自然明白当时的他究竟是多么愤怒，是多么害怕。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便是都过去了。“下午就起身回洛阳吧。”
他端来药碗，温柔道：“听你的。”
药童为我们又诊察了一番，方放心让我们离开。策马扬鞭，连夜赶路，回到了洛阳城时已经天亮。他送我回了住处，自己方转身要回宫。
“你且记住了，去向你阿姊道歉，不能拖着。”我再三嘱咐。
他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道了一声：“知道啦。”遂扬长而去。
我直到看他转马消失在街头，才踏步进门，谁知道，刚一进门，就看到玉髓把湘和绑了起来，晾在院子里。他手执一条藤鞭，也不做声，再看湘和身上，也并无什么伤痕，只是这样绑着，有些精神不济。
我不由来了火，喝道：“玉髓，你做什么？”
玉髓见是我，也不搭理，自顾自站着，我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湘和，再看玉髓，“你这是做什么，湘和怎么得罪你了？”
“得罪我？得罪的是我还好了。”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这时候，林珏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我，方道：“进来说话。”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绕过玉髓走进了屋子，就在门内，林珏对我道：“你别动不动就发火，玉髓昨日和王二收拾杂院的时候，在湘和的床铺下发现了一封信。”
我隐约有些察觉，但还是问：“什么信？”
“是阴氏一个奴仆的信，里面倒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内容，但是实在让人奇怪，一个奴仆竟然会写信，用的还是一等的碎叶宣纸，玉髓回来告诉了我，我便拜托青儿去打听，这才知道，湘和并不打发到咱们这儿来的，而是有人安排进来的。”他语气平淡，字字清楚，我听得眉头一皱，想起了阴淑丽。
我实在不敢相信，阴淑丽竟然在一开始就将这人安插进来，能有什么原因，让阴淑丽对我下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珏凝目注视着我，许久才道：“安排他进来的，是阴叔惠。”
“阴叔惠？”阴叔惠与我的交际并不多，他是为何要安排一个人进来的。
“本来是打算在后院拷问湘和，青儿出主意，直接打草惊蛇，才好让他们暂时收手，只不过也断了咱们追查下去的念头。”林珏看着我，似有意会。
“那就放他走吧。”我心生一计，“你们肯定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倒不如放他走了，一了百了。”我落字轻音，林珏也懂了我的算计。
他微微点头，“你放心，我会替你盯着他的，保证他不死。”
我忽然有些头晕，脚底有些发软，眼皮子沉得很，“我还得休息一会。”
林珏方道：“我怕你休息不好，因为还有一件事，有些严重，得你出面。”
我强撑着睁开眼，看着满面严肃的林珏，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瑞安楼新葺了二层，上次来还是喝剑岭春色，这一晃眼，许多时间又水流一般去了。二层一面墙改成了书架，每一格里都是空的，连摆件装饰都没有，只是空空静置。林珏告诉我，有个人在这里等着见我，是我熟悉的人。
我意料之中，却又不敢轻信的，这个人真的是若即。
他坐在靠窗的桌子，面前摆了一盘酥饼，一个茶杯，一个酒碗。我走上前去，他老早就抬头看我，而我俩都心照不宣地沉默。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也不会知道应该怎样寒暄，虽然有些尴尬，但我还是舒服的，因为他的模样一如从前。
我落座，他推过来一杯茶，开了口，“翡翠舌，比芭蕉绿好喝。”
恩施绿茶的两个极端，芭蕉绿和翡翠舌，我知道我的好恶他一直记得。“你喝的什么酒？”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酒碗，莞尔道：“西施醉，关中产的酒。”
我点了点头，这种酒不如蜀地的酒香浓，但是性子狂烈，一口不注意就能烧得喉咙生疼，几日之后还隐隐作痒。“你不是一向对关中的酒嗤之以鼻吗。”我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你不是也一向不喜欢四合茶吗？”我这口茶刚咽下嗓子，就被他这句话呛到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茶杯里的茶水，清亮若翡翠腹中之水，茶味浓厚，这是翡翠舌的特征，怎么会是四合茶。
“翡翠舌清香可口，茶汤亮若玉色，可这杯茶的确不是翡翠舌，乃是芭蕉绿、云顶寒香、月下青、太湖碧落四种上等茶合成的四合茶，与翡翠舌的味道相去甚远。”他颇为得意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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