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九节和必擒因此生疏了不少,九节也不再捧着一卷看也看不进去的《道德经》了,必擒同付之凡的书信往来也更频繁了。
启元二年,曹苍耳遭到迫害,在洛阳高阳楼自缢,留下恨绝一时的《亡人书》。时年,阴承祖主持的逢望评再一次发力,接连举出了许令文、张才君、阴叔惠等人入朝。
同时,钟赴路也来到竺林,游说我们出仕。我以为九节和必擒会借机离开,但是他们都沉住了气,没有答应。
惶惶之际,我得到了若即的消息。
按道理讲,人已然是不闻消息一年多,我一颗火急火燎的心本也就慢慢消沉暗淡,却在即将搁置的那一瞬,又被明火引起。这全赖钟赴路带来的一封信。
“看来是老夫太高估自己了,连崔公都请不动你们,老夫何德何能来请你们出山。”钟赴路如是说。
林珏微微一笑,眼看着手上的一卷《释子说》,淡淡道:“侍中大人此言过分了,我竺林人等清净惯了,出了这门恐怕也没什么作为。”
钟赴路连忙摆手,笑吟吟着,“外头已经有人说你们屡次拒绝崔公是自命清高,矫揉造作之态让人不齿,而今老夫见了诸位,听了这许多话,便知道那些小人的用心了。”
我坐在一角,见他们的一来一往,不以为意。钟赴路还不够这个资格,他的建树全在书法上,于政事只能说无功无过,不如崔嘉,以文立政,保了先帝几十年基业。想来,这也是九节他们不为之所动的地方了吧。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叨扰了,有人曾托我带来一封信,是你们的故人,他嘱托我一定带到。”钟赴路留下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便告辞了。
我坐着,口里的茶涩未消,耳朵里全是叽叽喳喳的言语。
“这也不说是谁写的。”
“尔顾自是前路,不顾也是前路,要少年心,也要死人心……”
听到这里,我心头猛地涌上一股热血来,耳朵顿时什么也听不到,脑袋晕晕的,不真实,但又真切。
顾得前行路,少年死人心。未卜福祸事,谁敢不趣前。
是你!若即!
我推开小几,冲上前去一把从林珏手里夺过信来,一字一字地读着。可是我又不敢认,这字迹何其陌生,但是我却有迹可循,这一定是他写的。他的“之”字,是毛病,最后那一笔永远都要压下去写。我读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刚才那句话,什么我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他现在何处,他身体怎样,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他无一泄露。藏得这样好,若即,藏得这样好!
未果,我颓颓地将信放下,眼里光彩全失,林珏安慰我道:“能来信,便是好。”
来信了便是好,是这样么?
好为什么不说出来,不说出来自己在哪里,不说出来这一年来他到底都做了什么。本来以为是形同陌路,怎么忽然没头没绪地让钟赴路带信过来,死水再起波澜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一潭死水!
收起来信,其他人都各自忙去了,只有林珏肯留下来开导我。
“子漆,你看开些。”林珏坐在我面前,面色平常。
我眼看着他,心里却不肯平静,我想说话,但是动了动喉头,嗓子却生疼。“钟赴路住在洛阳,也只在洛阳,仲玉,他一定也在洛阳!”
林珏不言。
“仲玉,他一定是留在了洛阳城里,离我这样近,我知道,他走不远,我知道,可能就在崔嘉、钟赴路,或者阴承祖的府上,仲玉,我要去洛阳寻他!”我几乎是口不择言了。
本来我死心了,我以为他永远走了,就像春天到了,雪化了,再也不会下雪了。但是我却忽略,冬天还会再来的,雪还会再下。疾风吹过,那事、那人,就如细草上的尘土,扬了一世界。
林珏还是不说话。
最终,我打消了念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不想看见他,因为我怕,要是再见,会因为太陌生,对彼此的误会更深。
过了不久,我才知道的,他果然就在洛阳。
那是叔年回家参加自己姐姐的婚礼——洛觅嫁给了中郎将陈川的儿子,是一段人人称赞的佳话——归途之时,在光直门外见到了若即。
“他正跟张才君说话,并未注意到我,我也没敢上去认他。”
听叔年这么说,我的心里骤然揪了起来,又问:“他看起来还好?”
叔年看着我,摇了摇头,“能好到哪里去?原来以为他总是要在崔公府上做事,却没想到竟然是和这些卫党新人一起,处境何其尴尬。”
叔年又补充道:“子漆,你千万不要再去寻他。”
我听他这样说,心绪沉下去一半,便是点头也没力气。
夜里,我取了一壶酒,独坐在栏杆外,慢慢心思,全是那个明明已经不存在的人。
这时候,九节走出来,坐到我的身旁。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因为我清楚,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我们彼此都已经存了芥蒂,有了隔阂。
九节坐在我身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在担心若即?”
我拿着酒壶,摇了摇头,又把酒壶放下,不住摇头。
“子漆,你心事太重了。”九节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知道,我从来心事都重不是吗?
“洛阳城里不太平,我们都知道,卫党的新人个个都是带尖儿的蒺藜,公党的人早就顶不住了,原本彼此掣肘,现如今一方势弱,大局早晚要颠覆。”九节认认真真地理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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