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倏止，树静鸟不啼。
“你都——了些什么——”
他刻意地保持着声线的平缓，可还是盖不住其中的尖锐。
重新袭来的风将他的话语包裹得囫囵，我只听到了个大概，却也不难猜出完整的句子。
“怕什么，我要是想杀你，刚刚就直接动手了。”我又是不解又是无奈，这些天来的示好难道还不足以验明我的真心吗，天地日月都可鉴啊。
看他不接话，我又道：“我顺着你的脉搏探了一下，你丹田中内力空空，半点真气也无，你的伤我查过，重不至此，是戴望？”
他还是不说话，目光犹如千尺寒潭，试图从我脸上的表情读出我真正的意图。
其实我唯一搞不懂的是他为什么到了眼下还要用这副表情来伪装自己，不是说他在伪装自己仍有内力，而是说他在伪装他不知道我知道了这件事。
在那日去医馆的路上我就发现了这件事，在医馆里坐定的时候他不曾让旁人把过他的脉，却能大大方方地把手腕地送到我面前，我才不信这会是他无意中做出的举动。
见他大有我不出声直表衷心就一直冷着脸不开口的架势，我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对权势金银都没有兴趣，只想好好活命，你好好当你的教主就是了。”
反正先前的万悯荒也的确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心中只有个毁灭世界的中二夙愿而已。
果然，就听满溟欢冷声接道：“我武功尽失，你觉得我这个教主还能当多久？”
“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目光追着林中飞鸟，把话挑明了也就不怕他不信，“你本就鲜少亲自出手，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敛沧不会有人动得了你。”
我心里坦荡，把手一摊：“不然呢，我又不会杀你，信不信由你好了。”
他又定定与我僵持许久，视线黏在我脸上，不肯放过我面上哪怕一丝细小的微表情，在我又即将被他看碎了的前一秒，谢天谢地，他蓦地舒心地一笑，仿佛卸掉了心头千斤重担，拍了拍手，慢慢走近我身侧，在我耳旁低声道：“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手下，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等我琢磨出他这句话里更深层次的意味，他又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向四周张望：“不知道一个时辰前，是谁说的跟我不熟来着？”
“……”
我干笑了两声，试着把手搭在他肩上，见他没有要挥开我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玩笑道：“那你想想办法，跟我熟起来不就好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我已经做好了被他冷言冷语嘲讽回来的心理准备，他却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半秒后轻笑一声，低声道：“好。”
我一呆：“啊？”
他心思深沉复杂，又默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正准备出声询问，却看他转身往山上走去，脚步称得上轻盈，也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都说武侠世界能用飞的就绝不走路，可他现在失了内力，我也不敢上去就抱着他起飞，愣愣地看着他走出去了几米远。
“喂喂，”我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先前的疑惑，“你若是信不过我，为什么还把手腕递到我面前？明明在医馆时……”
满溟欢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答：“即使给他们把了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的情况……只有内力足够浑厚的人才能探出来，悬丝太过麻烦，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碰我而已。”
这，不就是说别人不能碰，只有我能碰吗，这，四舍五入都能算作告白了吧？
我一阵目眩，强烈的喜悦感从心底往上蹭蹭猛涨，只是还未及涨上两寸，就听他继续说道：“即使他们探不出来，这样下去也瞒不了多久，教内动荡，我需要一个……”
他絮絮说了些要试探我利用我分析我看看我能否为他所用的理由，一点点按熄了我心间的喜悦，余下满腔失落，又让我又很是阿Q地想着，既然他如今能全部与我摊开来说，感情进度条该是涨了一大截，也勉强算是不错。
只是，情况特殊？
我没多想，只想着他是用了什么秘药之类的方式来掩盖，网文里不都这么写么。
怎么我穿越过来就像是特地来体验落差感的呢，我沮丧地捏着他的衣袖，嗯嗯啊啊心不在焉地应着声，魂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脚下蓦地一踩空，差点滚落山崖。
满溟欢及时侧身拉住了我，秀眉一挑：“保护我？”
真是把万悯荒的脸都丢光了，我站稳了身子，尴尬地笑笑：“意外意外。”
尴尬感总让人后颈发紧，尤其还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做出了尴尬的事，我再经不住他第二声嘲讽，急于做些什么动作来分散他的注意，手边又没什么道具，就随手拉过他的长袖，系在了我自己的袖口上。
他果然没再出声讽刺我，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要笑不笑地抬了抬手，拉得我的手也抬了起来，道：“敢问万司法，这又是何意？”
他穿得足够保暖，不能再扯什么化雪冷的那一套，我心里狂抽自己巴掌，面上镇定地微微一笑：“……与你同生共死的保证？”
我真是想不出什么好词了，这不就是我自己能力不足还要拖着他去死的意思吗？
暗暗骂自己智障头昏，我绞尽脑汁地想说些好话来补足这槽点十足的说辞，满溟欢却掩嘴笑了起来，还难得地笑个不停。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我茫然地看着他，他兀自笑着，拽了拽自己的袖子，道：“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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