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袁差点给惊去了半条魂，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借着路灯残光仔细一看，对面站着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对方捂着嘴显然惊吓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阮袁，她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阮老师？”
阮袁才认出她是六班那个小班长李欣然，他生怕再吓到这小姑娘，刻意放缓了语调：“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去？”
“我出来上个洗手间，”李欣然目光躲闪，弱弱道，“明天年段里要评选班级黑板报，我们班完成得不好，打算重新做一版。”
阮袁问她：“就你一个人？”
她脸色有些不好：“林彩也在。”
提到林彩，阮袁顿时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林素。他有些不放心这两个学生，只好道：“那你们快去画，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大晚上待在这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李欣然大概也是很害怕，闻言立马就露了笑容：“好！谢谢阮老师。”
阮袁仍记挂着他哥，便让李欣然先回教室去，自己则掏出手机站走廊上想给常安在打个电话，可连续打了六七个，电话那头始终是那机械的女声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夜间凉风拂面生阴，鬼屋的经历犹然在目，阮袁捏着电话焦虑地来回走个不停，余光一扫见着李欣然仍站在原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
阮袁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便暂收起手机，走到她身边道：“怎么了？”
李欣然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眼底似乎残留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老师你能陪我回一趟教室吗？我……我有点害怕。”
六班就在教师办公室的楼下那一层。
许是电源被拔了，楼道间的灯都按不开，只能靠着操场上高杆路灯的微光摸索着下行。
李欣然刚开始还紧跟在阮袁身后走，她似乎害怕极了，跟不到两步又快步上前与阮袁并排而行，纤细的小手甚至挽上了阮袁的臂膀。
阮袁只当她害怕，虽有些不舒服，到底是没有挣开。
楼道走到一半，阮袁回过头去几次，确认了好几遍楼道间的标识，鲜红的“五”字是用大写数字写成的，下面还印着一排小字写着“知识与能力并重，安全和成长同行”的标语。
可是……他分明记得那层数上面直到刚才还是一颗血红的喷漆涂出的人脑袋，怎么到这会儿竟然不见了？
李欣然黏着他，见他一直回头，忍不住问：“老师怎么啦？”
阮袁问她：“这是第五层么？”
“是呀，我们班是在第四层的。”李欣然停下脚步，双目直勾勾瞪着阮袁，眼睛映着昏冥幽光，近乎要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老师，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语气奇怪，阮袁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隐有惶恐，还当她是吓着了，只好暂放下心中疑虑，拉着她快快走完了剩余的台阶。
走廊的尽头，六班所在的教室确实亮着微弱的光。
若非阮袁离得近，恐怕要以为是外头路灯照进来的残影。
然而越往那走，李欣然黏他黏得越紧，简直是要钻进他怀里了。这女孩大概是吓惨了，冰凉的后背全是冷汗，湿腻腻的，乍一碰活似揽了一条长蟒。
阮袁从尚且能忍到最后浑身僵硬，手忙脚乱地从她缠绕的臂膀里挣脱了出来，硬着头皮安慰道：“没事的，已经到了。”
“老师，我怕。”大概是橡皮筋松了，她脑后甩晃的马尾辫松散了许多，漆黑的发丝如细长的小蛇一绺绺爬满了蓝白的校服外套，她慢慢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在晦涩夜色里惨白得触目惊心，“我好怕，他们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阮袁给她唬了一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李欣然立在原地，她低下头，手掌抚摸自己的小肚子：“老师，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了？”
阮袁不知她哪得出的结论，耐着性子安抚道：“怎么会呢，你是个好学生。”
“不，我不是，”李欣然摇摇头，再抬起时，目光却有几分凄厉，“好学生也会怀上小宝宝么？”
阮袁简直傻眼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还没当上代班主任，雷就先劈下来了。他想问孩子他爸是谁，又想着是不是要带这女孩子去打掉孩子，数种方案在脑海里蜂拥而过，最终仍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着这小姑娘单薄的身躯，倒是有些心疼，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不是能用好坏衡量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打掉这个孩子，老师，”李欣然咬着唇，泪珠在她眼底打着转，她轻轻道，“我也不想上学了，我想和您……"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冷不防有人在一旁道：“阮老师？”
阮袁一下惊醒，循着声音侧头看去，就见着林彩正抱着书包站在班级门口，睁着双圆眼睛瞪着阮袁，紧张道：“阮老师你在和谁说话？”
阮袁微微一愣，抬头往长廊上望去，方才和他说话的李欣然又不知跑哪里去了，也许她是担心方才的对话被听去了，躲到拐角去了？
他心底略觉着古怪，可想到小班长瘦弱的小身板又觉得自己那点古怪感委实荒谬。他没再细想，转而问道：“你们黑板报画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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