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时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一张脸，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愤怒之后就只剩下满腔无处言说的苦涩。
这算什么？老天故意耍着他玩吗？死后重生，又被很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亲兄弟给上了，他存在的意义，难道就只是为了衬托盛长青，被他羞辱吗？
只要闭上眼睛，那个夜晚发生的种种，就不停在脑海里交替翻滚，失控的跑车、冲天的火、被人压在身下撕裂身体的痛，那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大的噩梦。
锋利的匕首在镜面上用力划出几道痕迹，盛初时很后悔，刚才在车上气极了时，为什么不干脆顺势捅盛长青一刀子。
洗澡洗到一半时有人来敲门，已经恢复平静的盛初时慢慢擦干净身上的水，随手裹了件浴袍走出浴室，拉开门，盛长青就站在门外。
盛初时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沿着脸颊不停往下淌，一路滑进大敞着的胸前，盛长青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盛初时冷淡看着他，没有错漏这不经意间的细节，他嗤笑一声：“大哥这个点来敲我的门，有事？”
“我来跟你道歉，如果你想要补偿，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做到。”
“哦，那我让你把你下面那玩意儿阉了，你能做到吗？”
触及他讥诮的眼神，盛长青叹气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盛初时心生警惕，嘴上却半步不让：“以前？我们才认识多久，大哥就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没错，我以前确实懦弱，所以总是被人欺负，但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我被你这么羞辱，你还想要我对你和颜悦色？”
四目相对，冗长的僵持过后盛长青忽然抬起手，盛初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盛长青帮他把大敞着的浴袍拉紧，系好带子，盛初时没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嗤笑道：“邱闵他们都说你不好相处，对谁都冷冰冰的爱搭不理，唯独我回家后这三个月，你对我一直关照有加，我说大哥，你到底是因为上过我一次所以心怀愧疚，还是说，……你食髓知味了？”
盛长青的手停在他的腰间，顿了一下退开身，他看着盛初时，认真回答他：“你是我弟弟。”
盛初时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膈应他，被盛长青这么一本正经地堵回来，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顿时没了再应付他的欲望，下逐客令：“大哥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这笔账他记下了，迟早要连本带利跟盛长青一块算。
把盛长青请出门，盛初时才觉得渴得厉害，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喝水，结果到现在都没喝上，还跟盛长青废话了这么久。
房间里的水壶是空的，只能去楼下拿，这个点楼下已经没人了，盛初时走进厨房里倒水，习惯性地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惊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水杯都给摔了。
从身后贴上来的人帮他接住杯子，低声提醒他：“小心一点。”
盛初时吓了一跳，回头对上盛长青在黑暗中格外灼灼的目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干嘛？吓我一跳。”
盛长青冲窗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边。”
不用他说，盛初时也很诧异，这半夜三更的，竟然有人蹲在湖边烧纸！
盛初时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瘆得慌，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蹲在那里往火堆中扔纸钱的人，是盛启丰。
盛初时皱眉看了一阵，冷声问身边的盛长青：“大哥，他半夜在这里烧纸，总不会是烧给二哥的吧？”
盛长青的神色也有些难看：“他跟初时关系不好。”
这个更不用盛长青说了，自己和这个神经病老三关系到底如何，没人比盛初时本人更清楚，盛启丰给他烧纸？开什么国际玩笑，除非他就是凶手做贼心虚还差不多。
盛初时斜盛长青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他：“那大哥你呢？你和二哥关系怎么样？”
盛长青沉默，过了片刻，他回答：“初时很好，是我对他太严格了。”
盛初时：“……？”
盛长青看着盛初时，如墨一般的漆黑双瞳里闪动着点点亮光，声音平静却似乎带着某种坚定：“如果能重来，我会改的。”
盛初时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死都死透了烧成灰了还重来个屁，好吧，他确实换了个身体重来了，但是对盛长青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却十分嗤之以鼻。
盛初时的视线落回窗外，盛启丰还蹲在那里烧纸，一张一张地往火堆里扔纸钱，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耐心，盛初时越看越觉得奇怪：“难道是烧给他妈的？”
盛启丰的妈是当初盛富康几个情妇里十分厉害的一位，差一点就转正了，不过到底没那个命，后来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恼了盛富康，盛富康把盛启丰接回来却彻底厌弃了他妈，连面都不让他们见，没几年那女人就穷困潦倒病死了。
说起来盛富康的命确实硬得很，跟过他的女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自己却越活越风光，生意越做越大，身体不好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而已。
盛长青淡道：“他从来没有去给他妈扫过墓。”
盛初时诧异，一方面是因为盛启丰的心狠绝情，一方面是没想到盛长青看似对谁都不在意，其实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他还想再问，盛长青突然拉着他一个转身，避到了旁边的墙后去，他被盛长青圈在怀里挤在墙角边，姿势说不出的别扭，盛长青小声提醒他：“盛启丰刚才差点看到了。”
盛初时压着声音讥讽：“你们是不是都有大半夜不睡，跑湖边来吹风的毛病？”
“那次果然是你……”
盛初时推他的肩膀：“你别靠我这么近。”
盛长青没退开，反倒抬手捂住他的嘴，在盛初时想要挣扎时，贴到他耳边轻声呢喃：“别动，他进来了。”
盛初时瞬间安静下来，果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推门声，但更清晰的却是近在耳边的盛长青的呼吸，盛初时觉得别扭极了，他又一次闻到盛长青身上那种有些特别的男士香水的味道，终于想起来之前到底在哪里闻过。
那晚在酒店的床上，即使他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但身体上的感觉，还有萦绕在周身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和味道却都记得，一点侥幸的可能都没有，那个人确确实实就是盛长青。
过了许久，久到盛初时几乎已经失神时，盛长青才退开身放开他：“他已经上楼去了。”
盛初时没再理他，与盛长青错身而过，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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