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科学院办公室里，许觅侯收拾好行装正准备回家，秘书突然走了进来。
“院长，刚刚李议员您留了一个地址，让您晚上去赴约。”
许觅侯拿了地址，笑了笑，
“好，麻烦你了。”
夜晚的市中心灯火通明，十年前的夜晚这里还是犯罪分子的天堂，各种帮派混战械斗，帮派们的军事力量甚至胜过这个城邦本身的军队。
所以警察们几乎不会参与这件事，一到早上，他们就会穿着熨烫整齐的制服， 程序性地抱怨几句，然后把街区的尸体用警车运走。
尽管机器人是更加高效廉价的劳动力，但他们却不使用机器人，官方说这样会伤害受害者家属的感情，是对生命的亵渎。
然而一个上司曾悄悄告诉许觅侯，这些全是屁话，真相是负责搬运的机器人不够智能。
廉价的机器人把尸体草草塞进裹尸袋里，再像卸货一样随随便便把它们丢进车里，血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在车里乱淌，大大增加了洗车的开销。
“不然呢？一群亡命之徒，连有没有亲人都另说，又谈什么伤害受害者家属的感情？尊重生命？几十年前几个核弹一瞬间就炸死了这么多生命，这年头谁还真心尊重自然尊重生命？道德早就可以用金钱度量价值了，就是些骗骗市民的把戏罢了！”
那个上司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
“上帝死了神仙死了，这个世界彻底交给糟糕的人类自治喽！”
这本来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可许觅侯至今无法忘记上司脸上的笑容，那是胜利者洋洋自得的笑容。
“多亏了林总统，揭露了前任总统与帮派勾结的丑闻，又开发了桃花源系统，才让我们现在生活这么幸福！”
许觅侯的司机是个喜欢忆苦思甜的中年人，一看到繁华的市中心就开始在驾驶座上喋喋不休地感慨从前，
“这么伟大的人也真是倒霉，竟然生了林鹿鸣这种儿子，我看他的预测犯罪概率高也多半是儿子捣鬼，他儿子不是专门研究这种东西的吗？有权有势的人家可真是太恐怖了，啧啧…”
“是啊，他的儿子可一点都不像他！”
许觅侯对着车镜整理领带，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无法适应社会的人，最后只能被淘汰。”
“对啊，人活在社会上就得遵守这个社会的道德，就算再有才华，道德方面有问题，也成不了什么大器，老话说的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不罚他，老百姓也会站出来审判他的，所以人啊还是要多做善事！”
“老百姓的审判…”
许觅侯笑着小声说
“可是群众其实是最容易被误导控制的…无组织无纪律的群体良莠不齐，只要略施小技…”
“啊？您说什么？”
“没什么？”
车停在市中心一个高耸入云的建筑下，许觅侯走下车仰起头。
眼前的建筑除了高的吓人并没有什么其他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建在市中心的高级会所竟然出人意料的很低调。
许觅侯推开门，前台小姐露出职业性微笑，虽然虚假不可否认确实很好看。
“您好，欢迎光临！”
许觅侯递过名片，前台小姐神情立刻恭敬起来，引着他来到电梯前，对电梯员说，
“这位先生是VIP用户。”
电梯员是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听了这话了然地双手交叉在身前，向他深鞠一躬，笑容灿烂。
“欢迎来到桃花源。”
许觅侯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着点了点头，登上了电梯。
电梯员在控制板输入密码，电梯按钮界面上方本来紧闭的铁板缓缓从中间打开，下面露出了一个浅粉色的按钮，电梯员伸出嫩葱一般的手指按下了这个键。
就在那一瞬间，电梯似乎发生了一点偏移，然后本来银色的电梯四壁缓缓降下，露出了后面透明的钢化玻璃，可以将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电梯开始向上爬升，电梯外渐渐被水紧密，原来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族馆。
水族馆里面游着各种他只在纪录片里看过的海洋生物，一只巨大的白色鱼类似乎被移动的电梯所吸引，把脸贴在电梯上，这只鱼额头宽宽的，咧开嘴竟然有种甜甜微笑的感觉。
许觅侯想起这个生物的名字叫白鲸，因为过人的智商在二十一世纪经常用作动物表演，人们曾经为此抗议抵制过，不过核战爆发后他们就不用再为此担心了，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几只白鲸了，有钱人也不会无私到拿自家宝贝给人看表演的。
这只白鲸看着电梯里这些让它们几近灭绝的罪魁祸首竟然还能笑得这样开心，可见智商也未必有多高。
渐渐电梯脱离了水面，隐隐看到外面有雾气升起，阳光投下，在迷雾间慵懒地变幻着，让许觅侯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腾云驾雾。
几分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许觅侯一下愣住了。
在乌托邦的夜晚，电梯外竟然阳光明媚，一副春光潋滟的样子，淡粉色的桃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粉色的花瓣翩翩落下，层层叠叠铺了一地。
官方曾宣告桃树已经灭绝了，这些植物多半是实验室培育出来的，加上这极致逼真的人工太阳，这里美景究竟要花多少钱，以许觅侯的见识无法想象。
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排队等救济金的日子，那时的他又矮又小，好像一粒沙子，在人潮中被推来搡去，最后在工作人员怜悯的目光中拿到少的可怜的救济金。
不仅如此，他还要配合拍一些宣传照，照片里他要笑得灿烂阳光，这样下次才能有钱拿。
人和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他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但生活似乎总能给他新惊喜。
许觅侯有些茫然地看向路的尽头，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
“这可真是厉害了，市中心夜晚的高楼，桃花盛开，亮如白昼，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一定以为说这话的人脑子出毛病了，现在我要往哪走？钻山洞？”
电梯员姑娘微微一笑，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别别别，您可别说文言文，我上学的时候语文就没及格过。”
“请您直走。”
电梯员露出恭顺的职业性微笑，微微鞠躬，电梯门关上了。
许觅侯愣愣望着前面黑黢黢的山洞，嗤笑了一声，小声嘀咕，
“这群老家伙，可真能玩！”
说完大跨步沿着桃花层叠的小路走进了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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