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知晓是何人。”屠苏看着我的表情，笃定道。
我没否认。“……和展榕的事无关，”我想着那本格林班的戏文，当时拿到它时我心中有多少惊喜和酸楚，此刻就有多少寒凉，“有人一定要见到我，而我也确实该去见他们。”
这一次屠苏没有提反对，毕竟人家在暗我在明，我不论去不去海市，都会被设计这件事的人找到，而现在主动去总比届时出事被动去要好。他微微颔首，认真嘱咐我：“如此……你换回在琴川时的装束，并遮蔽好容貌，到海市后若非万不得已不要出声。”语毕，他转身：“我去告知红玉，让她叮嘱其他人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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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既定，便由历真带路前往海市。我原本以为要腾翔去江陵，没想到历真让我拿出了那个昨天他在碧山上给我的小海螺。他手握海螺，注入少许灵力，地面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带着海腥气的法阵，我们一行九人先后走入法阵中，再睁眼，便已到了一处扇形的宫室内。地上铺了毛茸茸的、一踩下去都能陷进去半只脚的红色地毯，桌椅是杏红色的贝壳整个制成，墙壁是鲜亮的橙色，挂了些珍珠和珊瑚做饰，穹顶上粉色的绡纱被悬吊成花形，簇拥着穹顶正中央那颗直径足有成人手臂那么长的明珠，为整间屋子投下斑驳而梦幻的阴影。
“哇！这房子真漂亮呀！”晴雪第一个赞叹出声。
向天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下眼睛，口中喃喃：“奶奶的！这么大的珍珠，比老子的头还大！”
襄铃转着圈打量整个房间，拍手笑道：“好多星星，襄铃喜欢！”
方兰生也是喟叹不已：“富丽堂皇，穷凶极奢，妖怪们真会享受……”
而尹千觞则摸着下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多宝贝，要是用来换酒，那能换多少酒……”
我满怀歉意地看了默默等在一旁的历真一眼，用力咳嗽一声。直到他们都回过神来看我，我才说道：“好了，找到延枚要紧，咱们走吧！”
循着梯子下楼，既出历真的居所，景象更为壮观。相比周围的建筑而言，在凡间已经抵得上一座宫室的历真的居所还算朴素，此处就如同人界的城市般，各式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有妖异的各色贝壳、海螺、珊瑚，也有近似人间建筑的亭台楼阁，红墙绿瓦，白玉铺地，金顶银桥，绿植和鲜花沿墙肆意招摇，明珠和琉璃灯连成一条条明亮的丝线，悬吊在建筑与建筑间，将整个海市连接成绚烂的霓虹。博卖行大市将近，街市上各种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保持原形的、半化形的、还有完全与常人无异的妖怪们摩肩接踵，或围着一处摊子，或随意游逛。不远处一个像是客栈的地方忽然鱼贯而出一群身着黄衣的少年少女，一个个都背着古琴。
“妙法？”红玉突然出声。她见我们看过来，解释道：“‘妙法’乃太华山的修仙分支之一，以琴艺入道修心练气，善符箓禁咒、八卦五行。”
妙法弟子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手持拂尘走到队伍当先，似乎是他们的主事者。那主事者一露头，就被远处一个做买卖的老虎妖怪认出，他摊子也不顾了，惊喜地挤过人群和他们打招呼，那些少年少女还向妖怪拱手行礼。周围经过的妖见此状不侧目、不附耳喁喁私语，仍旧或紧或慢地奔向自己的目的所在。
红玉远远望着同妖怪寒暄的妙法弟子， 叹道：“这位花小公子，当真是了不得。”
“邪剑一役使得人族与妖族皆是元气大伤，也因之令我等妖族得以警醒，细思将来之事，”历真笑道，“我等与人族一样会体怜弱小，会喜爱敬佩善心侠义者，会厌恶作奸犯科之徒，疾痛惨怛之时哭的天地更是同一处天地。于天地和神魔而言，人与妖都不过是蝼蚁，只要双方稍微体谅让步一二，便能发现更多相同的地方。既有这些打底，和平相处又有何难？几位，请走这边。”语毕，他一抖拂尘，当先开路走向与客栈相反的方向。
入了人群，更是能体会到海市的热闹，众人交谈除非用喊的，否则根本听不清。为防走散，红玉安排个儿大的尹千觞和向天笑断后，我在倒数第二排，她自己在队伍当中注意着晴雪他们三个。屠苏落后几步和我并肩而行，替我遮挡周围。
“历道长！延枚到底在哪？”向天笑的声音炸在了我背后，差点把我喊聋。周围也有妖怪被他这一声吓到的，纷纷侧目。
历真依旧埋头向前，但声音传了过来，还算清晰：“去博卖行。若有嫌犯，他们被擒后向来是关押于博卖行地下监室内。”
向天笑又要开口，尹千觞赶忙拦住他：“您不用喊，历道长是妖怪，他听得清。”而历真也马上叮嘱道：“每逢博卖行大市开市，公西先生定然要回博卖行主持，因此到达博卖行入口处时，贫道先行进入打探，还请几位于入口外稍候，万不可喧哗引人注目。若是惊动了公西先生使他亲自过问，即便令弟是清白的，只怕仍会在妖族中留下恶名。”
方兰生挠了挠脑袋：“留下‘恶名’？为什么就算延枚是清白的他也会名声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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