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庆听不得秦参商这话。
秦家满家功臣，本该福及子孙，他怎么就活该了。
但他还是说：“是，你是活该。秦家教了你半辈子，怎么就教出了这般欺君犯上的。”
一听这话，秦参商反是笑开了。
“欢|好之事，怎么谈得上君臣。”他说着，漫不经心地笑，“陛下若想在上，长离也可以为你雌伏。只是，我可一直都是上位，陛下……”
“够了。”江余庆终于停不去，打断了他，皱起了眉。
他终于觉出了些什么不对，拉着那人衣角，道：“秦长离，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朕生气？”
这人应当明知他生性端正，说白了其实就是脸皮薄，听不得这般话。但今日，秦参商却次次用这般话来逗他。
秦参商这次不说话了。
他心里心虚，也不好意思回话。本来就是心里有气，刻意将人调戏了一番。人是碰不到了，还被坑的惨，就只好嘴上占个便宜。
但这话，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听得江余庆开了口，说的话却像是惊雷一般。
江余庆说：“你脱了衣服给朕看看。”
秦参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怔怔地看了江余庆一会儿。
江余庆避开他的目光，却继续镇定自若地道：“你不是说要雌伏？”
他当然不是为这个。
只是秦参商容貌好，眉眼秾艳，貌若好女，与他原来喜欢的女子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他想试试自己罢了。
秦参商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手指搭在衣襟上，垂下目光，将衣裳缓缓拉开来。
这不是江余庆第一次见秦参商，但却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过去。
只剩了中衣的时候，他停了手，目光似乎不安般地动了动，而后转而拆了发冠，披散了一头墨发。
江余庆不出声地看着。
待他褪了单衣的时候，江余庆出声了：“够了。”
秦参商抬眼看他。
他偏了偏头转开目光，近前去帮他将衣服穿回去。
秦参商低笑了一声。
江余庆没敢看他。
最后发冠没办法理好，他只能将他长发拢了拢，用带子系上。
而后，江余庆开了门。
秦参商跟着他出去。
外头众人悄悄打量着。
江余庆稳着神色出去，秦参商一直跟着他到了花街巷口。
江余庆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一身红衣风流色的男子站在那巷口，微微侧着头，没有看他。
松散的长发落下来，将那漂亮的桃花眼半遮。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看到一点晶莹水光在他眼角闪过。
江余庆想，他宁愿那是他看错了。
从宫门入的时候，经了一段路，过岔口的时候，江余庆吩咐人转道。
诸人都见过了，那就还剩下一个顾锦书。
先是被宋落潭禁足，后被他软禁，这么一阵子，那人是许久不曾出来了。顾锦书住得偏僻，本就少人去，也不知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去的。
那人看得透人心，他想让人看看，他的心是不是变了。
若是从前，对这帮玩弄权势的，他就该一尺白绫一杯毒酒让人选，处理得一干二净。
到了殿前，看着大门紧闭，他便上前叩门。
顾锦书这里只有两三人服侍，这时候都在外头屏息站着，不敢惊扰他，也不敢惊扰殿里的天上仙。
这个时候，顾锦书是已经睡下了。
听得叩门声，他便醒了过来，问了一句：“谁？”
江余庆没说话。
旁边宫人便小声回道：“是陛下。”
这次，里面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是顾锦书冷冷淡淡地道：“陛下若要进便进。”
这话说得殊无感情，听得江余庆皱眉。
推了门进去，他一路转过了屏风，让宫人在屏风外候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还躺在床上，半侧着看着他进来。
一如从前，不问尊卑，随意得很。
“陛下来问心？”顾锦书单刀直入。
这一刀真是切在江余庆心口上了。
他也不会去问顾锦书怎么知道。这阵子这些事，想来他都是看在眼里，只是照样不言不语，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说是淡漠，不如说恶劣。
不过，这一次，江余庆难得没有试图反驳他的稳看全局运筹帷幄，而是顺势道：“是。”
顾锦书闭了闭眼，似乎是有些困倦的模样，而后淡淡道：“陛下问这个，未免无聊。”
江余庆当然知道自己无聊。
便是他此刻后悔，该毁的该清的他都做了，如何也换不来从前。
但他就想知道，这般犹豫是不是应当。
顾锦书也知道他的想法，不多卖关子，只是道：“陛下总想着我等欠了你的江山，却不曾想过阿庆欠了我们的锦绣年华。”
江余庆想说，那是你们的小傻子，不是他。
但是这话，他还是没说出口。
宋落潭说，他就是他们的阿庆。
顾锦书抬眼看他，伸出手来，对他道：“过来。”
江余庆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被握住了手腕，那人拉下他，靠近了，然后在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次，江余庆的手下意识挣动了一下。
“厌恶吗？”顾锦书问他。
江余庆怔怔看他。
而那人还在问：“觉得是欺侮吗？”
江余庆不说话，垂下了眼眸。
顾锦书继续道：“对我们而言，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陛下看得太奇怪了。”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了症结所在：江余庆喜欢女子，甚至喜欢男子这回事，对他而言都是极奇怪的事情，更别说雌伏人下。
江余庆挣脱了他的手指，站开了点，顿了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顾锦书不愧是顾锦书，一针见血，简单直接。
从刚刚秦参商在他面前解衣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那时竟在想：真漂亮。
我完了，他想。
他现在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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