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氏一口气说完，像是把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都挪走了一片，只觉得一片平静。
“所以你不该这样害她，”宓氏道，“我已经为你准备了鸩酒，好歹会为你留个全尸。”
青芍这时才真正害怕起来：“夫人，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夫人饶命啊！”
宓氏却并不理她，只喊了一声：“锦荣。”
“奴婢在。”锦荣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进来，将青芍拖了出去。
“青芍未必肯就死，锦荣，若是她再闹起来，你便让人将鸩酒灌下去。这件事再也拖不得，你须得好好去办。”
锦荣应了一声，心中一紧，她虽然不知道青芍到底做了什么，却知道宓氏将此事交给她办，无非是为了敲打她罢了。
“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好，夫人放心就是。噢，赤砂姑娘一家昨日已经出了燕京城，往登州去了。”
宓氏点点头，又问道：“四少爷呢？”
锦荣笑道：“夫人忘了，七殿下昨日邀四少爷过府一聚，说是去赏桂，还未回来呢。”
宓氏也笑了：“原是我忘了，这孩子最近一直为了他娘的事情郁郁寡欢，他一回来，你便让他来见我吧。”
“是。”锦荣应道。
这场秋雨来得突然，燕麟屿醒来时，只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徐凤声枕在他臂弯中，长长的黑发披散，更衬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一般。燕麟屿看着他的脸紧紧挨着自己的胸膛，像是一只取暖的小兽一般，一时之间，只觉得整颗心都是在蜜水里泡软了。
他素日都早早起来练武，只是今日却起晚了，再加之美人在怀，燕麟屿也头次生出懒怠的心思来——与心爱之人，在这床帷之内听雨，倒也是件美事。
只是没过多久，陆岐便在屋外轻声喊道：“殿下？”
燕麟屿这才起身，徐凤声模模糊糊似乎是醒了，抱住他不肯让他走，他低笑一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睡吧，我在这儿。”
听了他这话，徐凤声当真松开了手。他这才下了床，拿了自己的衣衫穿戴好，又将床帷密密实实地拉好，这才让陆岐进来。
“什么事？”怕吵着还在熟睡的徐凤声，燕麟屿都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
“太子殿下派了人来，说殿下要见您呢。您准备着入宫吧。”陆岐也低声回话道，“奴才给您和徐少爷都备了早膳，还是按您以往的吩咐，都是按徐少爷的口味做的。”
燕麟屿点点头：“昨儿伺候的人可都靠得住？”他与徐凤声的事到底不能在此时声张，若是传出去了，他实在不敢想象凤声会遭遇些什么。
“殿下放心，他们若敢往外面乱说半个字，奴才便让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做奴才的，敢议论主子的事，怕是不要命了。”陆岐在燕麟屿身边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嗯，你知道分寸就好。”燕麟屿出了门，又道，“凤声若是醒了，你让他留下来用午膳，告诉他在午膳前我必定会回来。”
“是，奴才会告诉伺候徐少爷的人的。”
徐凤声醒来时，静庭斋内依旧和他上次留宿醒来时一样，只放着盥洗的器物，却空无一人。他穿戴好衣物，又洗漱完，才喊了人进来。
有两个丫鬟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公子醒了，早膳已经备好了，公子现下可要用膳？”
徐凤声却问道：“你们殿下去了哪儿？”
那丫鬟答道：“太子传了我们殿下入宫商议政事。殿下说了，要公子在这儿等他片刻，他定会回来陪您用午膳。”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不知怎的，听在徐凤声耳中，却只觉得脸颊微烫。他垂下脸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好，我知道了，你们去传膳吧。”
“是。”丫鬟们行了个礼，其中有一个便退下去传膳了。
用完早膳，徐凤声便去了燕麟屿书房中，他书房极大，里面又珍藏了许多前朝古迹，对徐凤声来说，乃是个最好不过的消磨时间的地方。正当他看得入迷忘了时辰时，有丫鬟来报：“徐公子，殿下回来了，正在恪言堂呢。”
徐凤声放下手中法帖，露出一个笑容来：“好，我现在便去见他。”
恪言堂内，燕麟屿刚刚换了衣服，见了他便握着他的手道：“可曾久等了？”
徐凤声微微笑道：“无事，怀素的真迹难得一见，我倒不觉得等了许久。”
有丫鬟上了茶来，燕麟屿握着他的手，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他道：“可惜这是父皇赐予我的，我也不能随意转赠与你。”
徐凤声道：“无事，这本是御赐。再说，我能一睹它的真面目，便已经心满意足。”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太子殿下一大早便将你宣进宫去，可是为了何事？”
燕麟屿道：“我正要与你说，不知你可曾听过，今年秋闱之后，江南便有举子闹事，这几天愈演愈烈。你可曾听说了？”
徐凤声略一沉吟：“我在邸报上倒是看到了，怎么，朝廷要派人去镇压了吗？”
燕麟屿叹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况，这些人将来都是为官做宰的材料，他们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只怕整个江南都不得安宁。皇兄还查到，这次带头闹事的举子虞季礼，他背后的人和我大皇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次，还得我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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