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被浓墨染尽，城里的灯就全燃了起来。黄灸带着黄灵走到街上时，灯会的铺子都已经摆了出来。
花灯被串在一起，架起支在半空中，人抬头看去，黑夜也被一层光晕浸染，显得妩媚动人。
“哥，你看你看，那个钗好漂亮啊，上面的珠饰看起来，就像是萤火虫飞过来了一样。”
“那个，那个面具，画得倒是仔细，怎么看着和恶鬼似的？”
“有酒唉，这是梅花酒，这是米酒，这个黑黑的是什么啊，吃了不会中毒吗？”
黄灵拉着黄灸逛了老半天，从东街转到北市，一点也不觉疲累。
“哥，那边有糖人，有糖人。”黄灵看到摆摊的小贩，一溜烟就奔了过去。
“多大人了。”黄灸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想追上去，就在附近胡乱走走。他和黄灵不同，对于人间的东西兴致缺缺，虽然灯会的确热闹，也非常繁华，但却不是自己喜欢的。
他四下看看，发现了个书摊，就走过去打算看看。
“这位公子喜欢什么书？看公子穿着华贵，定不是一般人啊。能光临老生的铺子，真是三生有幸。”买书的老人家穿着体面，却一直拱手哈腰的。
黄灸不想客套，便直截了当地问：“有没有女儿家爱看的，戏文，杂记，野史什么的。”
“都有都有，这几本，可都是出自名家的抄本，都是老生好不容易淘来的珍品啊。”
黄灸随便翻看了几页，一时也不知黄灵会喜欢哪本，有些犹豫。
“灵儿天真烂漫，偏爱风雅些的，这本更好。”常子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拿起摊位上的一本书放到黄灸面前。
“你不是在温书吗？快开考了还在这儿闲逛，书童也不拦着你吗？”黄灸问。
“读书要紧，历练也要紧，若是看不到世情百态，他日入朝为官，又怎能为百姓分忧呢？”
“你倒是道理挺多。”黄灸道，“行了，那就这本吧，老人家，你平日也是在这个地方卖书吗？”
“今天是灯会，老生才在这城中卖些书，平日都是在东街的弄堂口摆着，也挣不到几个钱。”
“好，过几日等这书看完了，我再来寻你。”黄灸付了钱，拿过书，略过常子熙兀自悠哉游哉地散起步来。
“黄兄走得这么急？”常子熙也跟了上来。
“若不是我妹妹要跟着，我与你毫无瓜葛，称兄道弟的做什么？”黄灸不想理会对方，撇撇嘴继续走。
“那边是朗星阁。”常子熙拉住黄灸。
“怎么了？”黄灸问。
“若是黄兄喜欢烟花之地，去凝月馆就好。”常子熙凑近黄灸，在耳边悄悄地说，“莫不是黄兄更偏爱娈童。”
黄灸这才明白，转身往路边的石桥上走：“我没这么污糟。”
“都是饮食男女，有欲求是常事。”常子熙倒是不介意，反而拿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起来，“你看这灯会上的才子佳人，哪个不是浓情蜜意呢？”
“你如此急色，怕求取功名也是为了这些事吧？”黄灸呛了常子熙一声。
对方也不恼，只是拉过黄灸的手，把他带到石桥中间，靠着栏杆站着。
灯火映照在街边，用灯盏和绢花给所有背景打上花样。
桥边的老树上挂上了祈福的布条，透过一半的星光，将黄灸的侧脸晕开一层淡淡的鹅黄。
“以前未仔细看，只知道黄兄也是个俊朗的少年，如今一瞧，倒是比灵儿还美些。”常子熙站在黄灸身边，静静端详着。
“时候不早，我去找我妹妹了。”
“黄兄。”常子熙作了个揖，说道，“今日有诗文大会，不如黄兄与我同去，若能拔得头筹，也可为灵儿讨些新奇的东西赏玩。”
黄灸犹豫了一下，想想又觉得拒绝太拂对方的面子，便答应了。
灯会本就人来人往，诗文大会更是集结了各路英才，好不热闹。
常子熙来得晚了些，一时挤不进人堆里，黄灸看着不耐烦，硬是挤出一条路让他跟上。
大会外边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人，里边却显得宽敞很多。
一个铺了红布的大台子，上面摆了七八桌，都放着笔墨和宣纸。大半的位置已经坐了人，只剩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还空着位置。
常子熙出示了自己的请帖，被仆从迎着坐了下来。
黄灸也跟着坐到旁边，指示仆人给自己倒水。
“今日诗文大会，我李某有幸，邀请各位在此相聚，也想以文会友，若得一知己好友，更是美事。虽然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今日若是哪位兄台胜了，自能有一份大礼，我李府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却还也还有些拿得出手的礼物。既然今日是灯会，大家不若就以灯会为题，诗词歌赋皆可，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若写好了，就交由李某，传阅给各位一起品评，也能让输的人心服口服。”主持大会的壮年人和蔼也略有威严，一说话，周围人都安静了。
“那是李越年，当朝内阁大学士，因对皇上有恩，朝廷的要紧事都会说与他听。现如今真是风光无限。”常子熙在一旁给黄灸解释。
“很厉害吗？”
“是啊，李大人是好官，重农耕，治水患，处处为民着想。”常子熙说着，露出了憧憬的神态。
“可我看这一路上，吃不上饭的地方比比皆是。”黄灸道。
“现在正是盛世，凡事只要徐徐图之，必能有所成。不过，纵使世道再好，天公再作美，一样有吃不上饭的人，想想也是发愁。”常子熙苦恼道，“也是我才华不济，想不到什么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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