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番外
千禧年刚过，所谓“520”的概念也刚刚出来，它尚未变成各大电商赚噱头的节日，只是凭着那点心照不宣的谐音，惹得少男少女们在这天红一红脸。
当然，对于还有不到二十天高考的赵维宗来说，五月二十号只是个寻常无比的刷题日。早上三模成绩下来了，他和孟春水都上了北大线，虽然他是第一次，孟春水已经是第三次了。晚饭吃的是红烧牛肉算作庆祝，饭后还去小卖部买了冰可乐，两人喝得抽气哆嗦，又笑嘻嘻地，在食堂后门处偷偷接了个吻，总之赵维宗一直心情不错。
可是晚自习的时候，赵维宗的美好一天在临结束前被截了胡——老师们去开教学讨论会了，多数同学选择偷懒睡觉，隔壁班花忽然闪现门口，脸蛋红扑扑地跟第一排小个子男生耳语了几句，随后，小个子也红扑扑地跑过来，要把孟春水叫出去。
教室本来就很静，现在更静，全盯着他们。孟春水摘了耳机撂下解析几何，神情颇为不悦，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维宗一眼，还真就往外走，插着海军蓝色的校裤兜，十分之悠闲自在。赵维宗则看看身旁空掉的座位，又梗着脖子看看门外影影绰绰那两个身影——他俩居然没在门口多留，走远了。
高三都快完了不该好好学习吗？赵维宗想，虽然我没资格教育别人不要早恋并且我也知道孟春水不会犯错误但我就是——好特么不爽啊！
他晃晃脑袋，心里面也明白，花点时间爽快拒绝是正确的，总比一直吊着好，赵维宗最终决定宽宏大量，于是埋头做题。
厚厚的刷题本已经用掉三个了，现在是第四本，全是孟春水给他出的题目。那人每天都会在早自习时把本子从赵维宗桌斗里抽走，认真批改他前一天的成果，再写下当天的任务。理综三科加上数学，一天一共四道难题，孟春水要求赵维宗计时四十分钟之内做完。
虽说从来没见过那家伙出题参考什么真题教辅，可他总是能准确压在考点上，久而久之，赵维宗的理科就从班级中游提到了上游，每次老师念名单表扬把最难那题做出来的学生，也经常有他的名字。
好吧，赵维宗承认，孟春水就是他的救星他的宝贝儿他的杨过大侠他的老父亲，可他现在还是十分不爽。跟那班花就有那么多可聊？这都十分钟了！赵维宗愤愤写下第一道创新数列题的答案，Tn=520。
又过去十分钟，赵维宗愈加不安，也愈加愤慨，演算得极快，笔尖在本子上戳得挺响，写下第二道复杂机械题的答案，W=520KJ。
再接着，又是十分钟过去了，赵维宗决定等把这四道题做完就冲出去揪人回来，紧皱着眉头给第三道化工提取应用题写下结论，需要520g硝酸铵，随后按着太阳穴，眯眼睛扫视起最后一道生物题：某mRNA上有n个密码子……
门口的几位同学突然发出点噪音，类似惊呼，孟春水在这呼声中回来了。
赵维宗憋着气，不肯抬头看他。只听身边人坐下的声音，闻到他身上的风油精味，心中安定了些许。说是闷头做题，可他此刻连前几页那三道题是怎么做出来的都半点也回忆不起来，失忆一般，他甚至有点看不下去最后这一道题目，只觉得孟春水怎么这么安静，干坐着，也不掏MP3也不动笔，就像是在盯着——
赵维宗按捺不住了，猛地转头，正撞上孟春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还带点轻飘飘的笑，可他也顾不得害臊，眼睛忽然瞪得老圆老圆，差点一下子跳起来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给孟春水脸上抽了一巴掌？！指印红红的，还挺深，印在那白皮肤上，赵维宗看在眼里心里只剩下给人报仇这个念头了。
孟春水则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急，随后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了起来：
表白，我拒绝了，突然被哭着打了一巴掌，正好教导主任看见，就被叫去谈话了。
赵维宗心情复杂，虽然心疼，但不知怎的，看见拒绝那两字他就有一丝暗爽。孟春水这人拒绝起别人来，有多漠然有多欠揍，他最清楚，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冷静样子，他当时都快受不了，更何况小姑娘呢。
于是莫名其妙地忍住笑意，刷刷刷动笔回道：那女孩跟你一块被叫去了？她现在怎么样？
孟春水揉了揉鼻梁，无所谓似的飞扬着写下这么一句：还在挨批，她是打人的，我是被揍的，我说我要回班学习，教导主任当然不拦。
写完他就抬眼看着赵维宗，带着种状似优等生的无辜，睫毛也松松软软地抬起来，笑了一下，手探去桌面下，捏了捏赵维宗的手，“题做完了吗？”小声耳语。
赵维宗被耳边那股气息吹烫了，抽走手拎起笔杆飞快地演算起来，这回闷头用功，倒是双眼雪亮思维清晰，很快就得出答案：共有520个核糖核苷酸。
他把刷题本恭恭敬敬交给孟老师过目，实在不想等到明天早自习了，谁叫旁边那人啥也不干光盯着自己做题，都给人盯得发毛。
孟春水模样看起来很愉快，拔开红笔盖子逐题逐行批改起来，还很夸张地把大红勾都打在最后的答案上。Tn=520，W=520KJ，需要520g硝酸铵，共有520个核糖核苷酸。
赵维宗一点点地看着批，也一点点地，越发觉得不对劲，刚才光顾着不爽没太留意，可他现在注意到了，这些答案的共性，520，520……他深吸口气，猛地想起今年才流行起来的说法……老天爷，孟春水这人真够会赶潮流的！
“不错。”孟春水则一切如常地点点头，在今日成绩那栏里写了个分数，却不是常见的100，而是个大大的520。“肯定能上北大了。”他潇洒地支起下巴，侧过身子，看着赵维宗迅速红起来的两颊，正经地微笑。
“……还得再高180分。”赵维宗用气声道，垂下眼睫也藏起笑意，悄悄地握回了他垂在椅侧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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