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染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非常稀少。
芷兰磨蹭至深夜才正欲启程回宫,与太傅叙旧后,顺便祭拜了去世的祖母,情绪低落的现在还未能缓过来。
芷兰昂首,等她身处祖母墓碑前时,愈加坚定了那件事,无边无际的昔日记忆涌入脑海,以至于她恍惚间认为自己是真实的“芷兰”。
芷兰扶额,整个人都提不起来精神。
灵月正随同下人收拾稍回宫的物件,她抛落手里所有的东西,接住倒落的芷兰,急切问:“小姐,怎么了?”
芷兰亦不清楚自己怎么了,迷迷糊糊的眼前似有重叠的残影出现,她伸手去触摸,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灵境也感觉到芷兰不对劲儿的地方,不忌讳主仆礼法之说,上手使劲摇晃她的肩膀,焦炙道:“小姐!小姐!醒醒!”
忽而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在静夜里分外清晰,宛如置身其中,绵延回响,婉转飘渺,不经意间就能牵动人的心弦。
芷兰喉咙里像是塞入什么东西一样,她露出窒息的表情来,冷汗涔涔,气息奄奄,双目抑制不住直淌泪,她近乎从牙缝内挤出的这句话:“灵月、灵境,去叫我爹!!!”
太傅赶来,快速掏出衣袖里的香草搁在她鼻尖。
芷兰缓了一会儿,才稍稍安抚了狂躁的心神。
太傅僵住脸,“兰儿,你这毛病本该五载发作一次,近期越发频繁,难以自控了。”
芷兰没有这部分的记忆,她的记忆都是在一天天的慢慢填充的那种,但毕竟伤在自身,隐约能猜测到是不好根治的病症,不然,以太傅的财力人力,她早就活蹦乱跳了。
芷兰小心翼翼,估摸着回应:“爹……兰儿这病都拖到如今的地步了,谁又能有办法呢?”
太傅叹息一声,怅然道:“自打娘胎里带的怪病,又怎么能这么容易彻底痊愈?”
芷兰眼眸怔住,娘胎里?难怪快半辈子光景了都没能好。
还真让她给钓出来了,她得意的笑,又挖潜了自己的一个新技能,当卧底!
芷兰又问:“那我娘亲现今身在何处?自打归府,兰儿貌似都没有看见过娘亲。”
太傅甩袖,咬牙切齿:“这个不负责任的!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疯跑!管她作甚?”
芷兰低眸,二人关系依目前观察看来,水火不容啊!
要不然,她娘亲就是个母夜叉类型的,人见人怕。
再不济,是个风流人物?
虽说,她亦向往过这种生活,然现实残酷无情,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话才撂下,远方就来了一位夫人,逐渐奔向二人。
她一身简单的织锦长袍,乌发随意一根簪子挽起,脸颊散落的两缕青丝,在褪去稚气的容颜上,又恰到好处多了一抹朝气。
“老萧,真找削呢?胆敢在闺女背后说我坏话?”
太傅夫人不忌讳她的存在,上手死死地拧住太傅脆弱的耳朵。
太傅扬起手,指向她,佯装硬气:“你个婆娘!还有脸找我?”
太傅夫人歪头,死死瞪住他,“你说什么?”
太傅双重打击下,弯腰又一阵刺痛感袭来,默默地感叹,不愧是母女俩,他这辈子的一世英名算是彻底栽了!
太傅只敢想想,不敢吭声直说,不然遭受到的就不是一对一的局面了。
太傅服软,求饶:“夫人……我错了……”
太傅夫人瞥向他,“你个没出息的!这么一点儿痛就受不了?还是个大老爷们呢?”
她最厌烦他这一点,做人太过软弱,要是没有高高在上的太傅头衔撑住他,他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芷兰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娘亲太豪放了吧?
一股热流再次融入胸腔,她咳嗽两声,突然,想起了原本十年前初知娘亲是将军出身的那天,整个人羡煞不已,论多少闺阁女子都想如同她娘亲一般,可以保家卫国,大放光彩。
从此,在那时候,芷兰的心里他爹的地位就远远抵不过她娘亲。
太傅拱手,乖巧地仿佛被驯服成功的炸毛的小兽,“夫人所言极是……”
芷兰迎上去,甜甜的唤了一声,“娘亲。”
太傅夫人歪头,慈爱溢满眼眶,摸着她的头,“兰儿舍得回家了?那小子对你如何?他要欺辱你,你第一时间告知娘亲!”
随后,睥睨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太傅,不忘损他一句。
“你爹无能,无用,你娘亲一身的武功可不是吃素的,甭管他是皇帝,还是别的,你娘亲照打不误!”她大放厥词。
芷兰扑到她怀里,喜上眉梢,“好,兰儿时刻谨记娘亲所言,娘亲是兰儿最大的靠山。”
太傅见不得这俩又秀的模样,争取全力突出自己的存在感。
厚脸皮问:“那我呢?”
芷戬手握书卷,披了个外袍,闲散的漫步而来,插话:“爹,您事事不如娘亲,您就别自讨苦吃,找罪受了。”
芷兰眨眼,“爹爹吗?兰儿在百年后,再考虑考虑!”
太傅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打击,满脸怨气,凝视着那个人生赢家,太傅夫人半分不收敛,依旧保持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太傅与其夫人三天一大吵,半个时辰一小吵,在坊间早就形成闲话家常,百姓八卦的必备之言语。
太傅年轻时,才高八斗,不失为一个德才兼备之人。
只不过,作死求娶了比他更厉害的大将军芳雨,深受百姓爱戴,战神之名,名扬四海,许多人嘲讽他自不量力,这不才最终成了一人战群雄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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