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离用最快的速度领着大夫匆匆而来，即便莘乐已经给逢春喂下了止血的药丸，大夫初诊之后也是频频摇头。
莘乐见状脸色一白。他因方才抱逢春回房，雪白的衣袍上沾惹了猩红的血渍，乍看之下有些狰狞。
一旁的魅离看着他，眸光黯了黯，双拳紧了又紧，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默然地低下头。
“救……不了？”
莘乐深吸几口气，终于发出了声音。细听之下，那声音在微微颤抖。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陪伴了他无数个空寂的夜晚，竟然护不住吗？
“下手也太狠了，这么打法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啊！好在没伤到肺腑，这孩子底子好，将养段时日便好了。”
闻言，莘乐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长吁出一口气。
他看着大夫一点点撕开逢春背上破碎的衣衫，心口狠狠一抽。因耽误了些时辰，一些地方血迹已经干涸，大夫不得不用力撕扯，昏迷中的小人因疼痛微微抽搐了几下，发出模糊的呻吟。
他难忍地别开眼，不发一语，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魅离旋即跟了出来。
“你出来做什么？”
莘乐站在廊檐下，望着远处的天际，春风吹起他身上单薄的衣衫，簌簌作响，魅离看着他一贯冷淡的侧脸，如今染上了愁绪，眉心紧缩。他心中不忍，竟是脱口而出已那几乎快被遗忘的称呼：“大公子……”
莘乐神色一敛，转头看向魅离：“我早已经不是莘府的大公子了。”
他自来到祭祀殿，便永远只能属于青龙国。
“值得吗？”
他听出了魅离的弦外之音，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你逾矩了，退下。”
魅离抱着必死的决心，问出了多年来一直掩藏在心里的话：“他娶妻生子，却要你为他断情绝爱，如今还要呕心沥血替他教养儿子，真的值得吗？”
“住口！”
莘乐被人踩到了痛处，脸色越发难看。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本祭司定会严惩不贷。下去！”
魅离张口，所有的话梗在喉头，最终他泄气般地垂下头，黯然离去。
直到那道足音渐远，莘乐才低垂黑眸，轻轻叹息一声。
入夜后，木逢春才醒，因伤口灼痛哭闹起来，莘乐得知后急忙赶来安抚。哪知木逢春见了他闹得愈加厉害，撕心裂肺地哭叫着不要。
此时不是解释的时机，莘乐虽然心疼内疚，也只能吩咐婢女好生照顾着。
失落有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内，他才察觉不对。
“谁？”
他掩上房门的同时警觉地发现屋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厉声喝问，下意识地握住袖中暗藏的匕首。
“怎么？想用我送你的匕首杀我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来人悄无声息上前，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将他团团围住，莘乐僵立当场。等他回过神时匕首已经被那人收了去，而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任由男人由他背后将自己禁锢起来。
“逢春无碍吧？”
来人正是青龙国主木明庭。
他知道莘乐为了保住逢春一定会狠心重罚，所以听了孟德的回禀后一直坐立难安，直到方才才找到机会前来一探。
“刚闹了一阵，大夫说仔细养着就好。”
莘乐放松下来，转过身，慢慢伸手环住男人的腰，他胸口轻轻回答。
男人在他额上吻了吻：“辛苦你了。”
莘乐摇了摇头。
男人松开了他，在他肩头拍了拍，显然是要走。
“不……”
莘乐伸手勾住男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语带嗔怪道：“我这里，是这么地来去自如的吗？”
“子初，我不能久留，秦后会起疑。”
莘乐闻言怔怔地松了手，忽而又怨从中来。魅离的那番话就这么突然地闯进在脑海里，值得吗？
他抿了抿唇，退开一步，冷冷地道：“莘乐恭送王上。”
“子初？”
黑暗中看不清莘乐此刻的表情，但木明庭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这就生气了？”
“莘乐不敢。”
木明庭无奈地回过身，顾不得他的挣扎和抵触，强行把他拥进怀里，低头在他唇上碰了碰。
莘乐却主动张口探出自己的舌，木明庭搂着他肩膀的手一紧，原本只是一个安抚的亲吻，因那人突如其来的主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缠绵半晌，紧贴的唇瓣终是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衣衫有些凌乱的莘乐面色酡红地软在木明庭胸口细喘着，他再怎么不愿，也知道这是男人最大的让步了。
他匀过气，轻轻推开男人，黯然道：“你走吧。”
“你今日是怎么了？”
莘乐别开眼，避开男人锐利而又研判的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木明庭定定地望住他，企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他同时也清楚，莘乐若真心要瞒着，他是决计猜不出来的。他在心里低叹一声，终是转身推开了房门。
“子初，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知道，青龙上下，我唯一相信的，只有你。”
话音一落，关门声亦在同一时刻响起，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莘乐苦涩的眸光落在那门扉之上，又眷恋地抚过方才两人忘情纠缠过的唇上，他早就知道这是条不归路，却依然任自己一步一步沉沦其中，万劫不复。
若在三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破了祭祀殿无情无欲的信条，他定会付之一笑。可如今，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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