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是第一个看见肖梦尸体的。
传言总是容易跑偏，有关于肖梦的事却没有夸张。尸体被发现时几乎只剩了一张皮，残存的血肉勉强撑起了一个人的形状，肖梦曾经明亮的大眼睛深深凹陷下去，成了两个黑色的孔洞。
搬完东西后，寝室里的气氛实在沉闷。没什么人说话，安静的空间里肖梦死去的惨状不断浮现在她脑海。陈晓被记忆里的画面逼得喘不过气，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她出了寝室，脑子里的思绪乱七八糟，没注意脚下的路，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老操场。
回神后陈晓也很惊讶，因为感觉自己是顺着大路走的，应该不会拐到这儿来。但她没有多想，随意看了眼四周就打算离开。
然而在她正要转身的时候，视野里却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立在老操场的正中间，直直对着她的方向。
陈晓下意识想看清对方，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轻轻的，用一种很熟悉的语调，叫她——陈晓，晓晓。
陈晓的脑袋渐渐空了，意识里只有那个声音，她不自觉地跟随着声音的呼唤，一步一步走向操场的中央。
她越往里走，周围越安静，黑夜在她身后合拢，无边的黑暗将她吞没。
只有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随着她的靠近，视线里立在操场中的人影也清晰起来——
熟悉的衣物，熟悉的身高、体型，苍白的皮肤……和肖梦一模一样的脸。
陈晓猛地站定，空白的脑袋一下回神！
耳边熟悉的语调早已不见，现在在她耳边响个不停的，分明是夏日里最常见不过的蚊子的“嗡嗡”声！
“肖梦”站在陈晓眼前，僵硬的嘴角一点点朝两边拉开，嘴唇撕裂，大大扬起的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朵根。
陈晓惊恐地和它对视，看见面前的“肖梦”大睁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球上下弹动着，猛地往上翻了一翻，再翻下来时已经没有了眼白，只有一整个漆黑的瞳孔！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陈晓竟忘了怎么叫出声。身体自发地狠狠打了个冷颤，她踉跄着倒退两步，后知后觉地转身拔腿就跑！
后面的“肖梦”没有拦她，但陈晓没跑几步，脚底忽然涌上钻心的痒意。她强忍着，随着她奔跑的动作那股尖锐的痒也开始飞快朝上扩散，转瞬就蔓延到了她的小腿。
陈晓控制不住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夏天，她穿着短裤，露在外面的一双笔直的小腿光洁干净，上面什么也没有。
然而在陈晓眼里，她的两条小腿上密密麻麻围满了漆黑的蚊子。它们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包裹着她的腿，甚至看不见下面的皮肤。
“啊！！”
陈晓终于叫了出来，她抬手疯狂扑打着自己的小腿，驱赶那些不存在的蚊子。白皙的皮肤被她抓出道道血痕，表皮被指甲划开撕破，里面脆弱的皮肉外翻，原本光滑的小腿被抓挠得鲜血淋漓。
一道道凹陷的伤口像沟壑一样排布在小腿上，破损的皮肉填满了她的指甲缝。
眼中的蚊子终于被驱走，理智回笼，被痒意控制的双腿迟钝地传来剧痛。
陈晓在疼痛中惊醒，她呆呆地看着满是鲜血的手，目光下移，缓缓看清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小腿。
她想起肖梦嘴里念叨的蚊子，床上的血迹，满是抓痕的手臂，崩溃地痛哭出声。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涌出，陈晓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肖梦”带着可怖的笑容一步步走到面前。
“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晓颤抖着嘴唇，脸色惨白。
“肖梦”的嘴巴仍然咧着，从里面传出女人尖细的，哭一样的笑声，有庞大的阴影从它背上钻出来，往上拉高。
黑色的身躯，细长的腿，振动的翅膀，像是一只巨大的蚊子。
陈晓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身体发软，手掌撑在了地上。
“呕——”
她感到恶心，克制不住地干呕。面前巨蚊的影子摇摆着，女人放肆地尖笑。
“肖梦”身上的蚊影越拉越长，伴随着剧烈的嗡鸣、黑云一般蔓延到陈晓的上方。那影子有着细长的口器，对准了陈晓垂下的后脑。
在口器扎下去的前一刻，寂静的黑夜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鞋底和地面撞击的钝响穿透了黑暗，有个身影自夜色中跑出。影子的动作顿住，和绝望中的陈晓一齐扭头去看。
跑鞋，肌肉鼓涨的小腿，运动短裤，黑背心。脖子上搭着一条蓝色的汗巾，手里还提着运动水瓶——
是大B。
“肖梦”的嘴角还是弯着，但脸上的肌肉扭曲，露出了一个近似疑惑的表情。
陈晓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大B一愣，随后红了眼睛，手掌撑着地面，身体朝着他的方向前倾，用尽全力大喊道。
“危险！快跑！跑出去报警！”
大B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
他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放下手里提着的运动水瓶，而后伸手对着陈晓打了个响指。
“睡吧。”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陈晓身体一僵，闭上眼睛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她倒下了，大B才把视线转移到“肖梦”身上来。
——“区区一个末等世界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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