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斐感觉整个听风楼的空气都凝滞了，周遭温度骤降，冷得她发抖。
站在浴池边的男人，浑身冷得掉冰渣。
君斐却是不怕的，默默地从另一角爬上来，扯了张幔子将自己裹着，懒懒掀了眼皮挑衅：“萧锦侯敢做不敢当？”
“我喜欢她，九州天下都知道，没什么不敢认的。”
这理所当然的气势，令君斐心口怦然一动。
“看在王珪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姑姑请回。”说罢，人已经披上衣服上楼了。
君斐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王珪卖了。
也对，王珪一直崇拜萧锦侯，自己要打他主意，王珪岂能袖手旁观？
这笔账，她记下了。
萧朔披着浴衣站在楼上，看着她消失，想起王珪说的那番话，“君家姑姑竟然能扮得跟阿姐一模一样，而且她们年纪还一样，阿姐的忌日竟然是她生辰，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这么多巧合混在一起，有一刻，连他都在想，君家姑姑是不是王婳……
萧朔摇头，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王婳是当着他的面跳下城楼，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今日的风有些大，吹得满堂画画哗哗作响，萧朔将门窗全部关上，回头看着挂着的画卷。
每年，他都会画很多王婳的画，现在，二楼的所有地方都挂满了她的画，各种颜色，各种姿态，从豆蔻年华到端庄优雅。
他的婳儿已经长大了，怕是不会再有那样活脱的性子。
萧朔穿着一袭白衣，只身画卷中间，满屋飘荡着茉莉花香。
君斐回去时，满脸都是怒气。
君昱第一时间赶去漱玉阁，扶门看她半晌，“怎么，被识破了？”
“王珪那小子，竟然出卖我！”
君昱进门，给她倒了一盏茶，“节哀。”
君斐：……
你这做派，像是早知道会这样。
君昱也不瞒她，“虽然琅琊王名义上是王珪的姐夫，但王珪更喜欢萧锦侯，萧锦侯待他比亲兄弟还亲，阿时你只不过跟他两面之缘而已。”
不过见过两面的人如何跟亲人相提并论？
君斐扶额，大意了啊，自己还是太天真，抵不过南晋这些世家子弟的弯弯肠子。
翌日一大早，王珪亲自登门谢罪，还带来一串玉石葡萄，听说那是琅琊王这次送他的寿礼。
“姑姑受了这礼，就不要再生我气了。”王珪在门外拜了三拜，君斐斜眼瞥他，硬是没让他进门。
王珪偷眼瞧着，心肝儿有些颤，又说道：“我并非有意出卖姑姑，但萧锦侯是我敬重的兄长，一直以来，因为阿姐的事，他都没有婚娶。姑姑性子跟阿姐那么相似，还能扮做阿姐模样，便想着，能不能撮合一下你们……”
撮合？
君斐终于睁眼瞧王珪，“你竟然会觉得我跟萧锦侯般配？”
九州，第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她的人啊。
王珪突然心梗了一下，突然有点后怕是怎么回事？
“当然，姑姑无论身份还是才德，都是与萧锦侯最般配的人！”王珪昧着良心大力称赞。
“姑姑若顶着我阿姐那张脸，保证萧锦侯服服帖帖的，声音都不敢大声。”
呵，臭小子打的这主意啊。
“我觉得，我自己的脸就挺好，怎么，连你也觉得姑姑我丑慑九州？”
王珪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不敢不敢。”
“既然你诚心认错，今天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招招手，终于让王珪踏进了漱玉阁大门，王珪低头垂眸，乖巧得很。
“姑姑有何事吩咐？”
“托你的福，姑姑我画了一张萧锦侯出浴图，你帮我打听打听，谁有兴趣买的，三日后，来天一楼。”
说罢，还补充了一句，“不仅有正脸，还有裸露的胸肌。购买者，男女不限，价高者得……”
半个时辰后，萧朔就知道了此事，沐浴图若被他人买去，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这分明是君家姑姑要他自己拿银子去买自己的画像的意思啊。
萧朔顿时有点头大，所以得罪谁都别得罪君家姑姑。
他将他在君斐身上赚的，和君斐在他身上赚的银子差距算了一下，竟然还差了十来万两银子。
即便兰陵萧氏也算得上个大族，但他们这一支南渡太晚，根本没圈到像样的地，如今又养了十万擎天军，司马氏有意接管这支军队，军饷粮食都在刻意限制，这么多人要养，他也不轻松啊。
要凭空拿出十来万银子，萧朔觉得，肉有点痛。
三日后，天一楼宾客迎门，六年来，萧锦侯头一次参加这种集会，他一出现，所有人都肯定了谣言。
“原本以为这传言是假的呢，谁能画到萧锦侯的出浴图，看这样子，竟然是真的。”
“萧锦侯出浴图？哈哈哈……”
建康的才子们都兴奋了，结果，贵女偷偷摸摸没来几个，倒是贵公子来了一大波，萧朔见得，面具背后的脸都绿了。
王珪赶紧凑过来，苦着脸说：“我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本来只是跟谢放几个人说了，让他们来给姑姑捧个场子，免得她再生气，也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全都来围观……听说这人数啊，比当日要来求娶姑姑的人都多……”
王珪真的是又想笑又想哭，建康人都这么闲的么？
就萧锦侯一张出浴图，连蹲在山林里避事的都炸出来几个。
“就算你不说，君家姑姑那记仇的样儿，也会大肆宣扬，恨不得所有人都来。”
人少了，价格怎么炒得上去？
萧朔扶扶额头，已经很久没人教他如此头疼了。
上回这样，好像还是王婳非要乔装跟着他去北伐的时候。
忽然门口一阵躁动，人群自动分开，琅琊王司马长空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抬着箱子，不用说，那里面绝对是真金白银。
萧朔眸色一暗，这厮是想榨干他口袋里的钱么？
没钱养擎天军，司马氏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这招儿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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