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路无言，车里安静如鸡。男孩上车就开始打瞌睡，到酒店时已经在季昀怀里呼呼睡得十分香甜。季昀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的脑袋，生怕他因为一丁点颠簸而惊醒过来。
俞得宝看在眼里酸在心里，一双手差点儿把方向盘给拧下来，停车的时候故意来了个急刹，那位睡得正香的漂亮宝贝脑袋直接磕上前排座椅，嗷地一声醒过来，嘴里吐出一连串如同天书的英文单词，大概是在抱怨这人会不会开车。
季昀眼底含笑，揉了揉他被撞到的地方，说了句什么。俞得宝虽然听不懂，但看表情也知道是在安慰他。
俞得宝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矛盾地庆幸又痛恨自己的英文成绩。庆幸的是听不懂他的话，自己的难过可以少一点；痛恨的是自己听不懂，就仿佛永远被摒除在了季昀的世界之外。连语言都不通，还能指望什么？
他哥们儿说得对，做人最重要的是实际，别说半年，他就算努力十年八年，圣马丁的大门也不会为他开启。而这个叫季昀的男人，也永远不会用这样温柔的纵容的宠溺的眼神看他。
俞得宝觉得自己眼光实在是很好，不管是钱赢还是季昀，都是放在人堆里会发光的那种男人；但他又觉得自己做人实在是失败，不管是钱赢还是季昀，他都得不到，而且都是还没开战，就一败涂地。
接下来的两天俞得宝没再露面，也没再跟季昀联系。原本计划好的行程被他弃如敝履，仍在角落里生了灰。
第二天林嘉彦和钱赢从B市回来，打电话叫他去南滨十八号吃饭，俞得宝知道他俩肯定是招待季昀和那个男孩，支吾着说有别的安排，没有去。
林嘉彦说你不是放假了吗，还能有什么事。他回答说S市有个无人机俱乐部请他去做技术指导。林嘉彦问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至少得半个月吧。
林嘉彦又说：“可惜了，季师兄只在Z市待一周，且以后这个项目会交由其他人负责，他大概没什么机会再来中国了。”
俞得宝说：“哦。”
林嘉彦很快挂了电话，俞得宝听着耳边“嘟嘟”的响声，几乎是立刻就后悔起来。就算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能多见一面也好啊。
可是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见那一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俞得宝快把自己给绕死，死鱼一样摊在床上，拿起手机重新拨了个号码。
他要去S市帮人做指导这事并不是胡编乱造的借口，这活儿是他们系主任给介绍的，对方是慕他暑假拿的那个国际无人机大赛冠军的名而来，他不好意思拒绝。原本说的是放假就过去，但因为季昀要来Z市，他软磨硬泡愣是把时间生生往后推了两周。现在又不得不厚着脸皮跟人说按原计划进行。
俞得宝连夜买了去S市的机票，半夜才落地。手机刚打开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未接来电提醒，老爸打了三个，老妈打了五个，林嘉彦打了两个，还有一个陌生来电。
他先给自个儿老爸回了个电话，解释了半天不是离家出走是有正经事，系主任介绍的兼职，下学期可以加学分。他爹还没回答，就听到老妈在电话那头一阵宝贝心肝儿地叫。俞得宝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先下手为强告诉她：“衣服带够了钱也带够了S市不冷S市空气也不错S市没你想的那么差好歹也是国际大都市这里的饭菜我吃得惯我们食堂那个大师傅就是S市人我很快就回去你们不要担心早点睡晚安。”
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完率先撂了电话，引得前后左右的旅客纷纷侧目，大概都在震惊这小子的肺活量怎么这么好。
他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给林嘉彦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刚刚在飞机上。
林嘉彦没有回复。俞得宝看了看时间，零点四十七分，应该已经睡了。
俞得宝退出微信界面，盯着那个陌生号码看了很久，心里有那么一瞬期待着这会不会是季昀，但下一刻就直接给否定了。这个号码一看就是国内的，可能只是别人不小心拨错或者干脆就是那种高频推销电话，跟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S市的冬天很冷，午夜的温度趋近于0，俞得宝刚走出机场，就被横贯而来的寒风吹了个透心凉——他刚刚根本就是在忽悠老妈，走得太急压根儿一件衣服都没带！
好在俱乐部派了车来接，司机见他两手空空，还好心提醒了一句是不是忘记取行李。
俞得宝严肃地回答：“我是忘记带行李。”
司机嘴角抽了抽，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出门也太随便了吧。
10、
俱乐部里的会员年龄都不大，主要针对的是爱好无人机的青少年，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六七岁。俱乐部为了造势，早在一个月前就用他这个世界冠军作为噱头宣传，寒假开班的报名人数比平常多了好几倍，导致俞得宝的工作量大大增加，除了必要的技术指导外，还被迫带了两个班的日常培训。
工作忙起来，俞得宝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只是在累了一天回到酒店躺在那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合眼睡过去之前，偶尔会想起很久之前他闻到过的那抹沉稳内敛的木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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