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距离剧集第一季拍完还有一段时间，但顾云嘉习惯提前考虑，现在才下定决心要继续读完那一年书已经是很迟缓了。他所考虑的问题差不多一开始就有殷照该怎么办。
重点不是怎么安置，而是殷照是否愿意，他们又是否能够达成一致。带出去自然是最好的，但也需要操作空间和时机，顾云嘉没说太多，但在他心里比殷照更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去找顾云舟既不合适，也不应该，不过是说说罢了。
这件事最大的可操作性还是在殷照的转型计划上，所以顾云嘉一直没提。如今剧集的反应基本已经成型，可以看得出来走势只高不低，很值得期待。公司在殷照身上投入的成本自然会更大，出国做交换生留学镀金的可能性就有了。
至于是不是英国皇家戏剧学院，操作空间已经在这里了。
不过毕竟还太早，顾云嘉就提了一句，把自己考虑许久的问题变成了会被殷照考虑许久的问题。
他也不是说走就能走，国内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下，暂时在圈子里没有声音也不是太大的事，愿意学习能忍，总会收到回报的。殷照考虑的第一件事是他的母亲。
如今照顾看护母亲自然不是殷照去做的，其实他也很少去看望她。
以前他的酒鬼父亲在世的时候，母子二人都过得很艰难。其实那人倒是不打老婆孩子，但一个醉鬼就已经足够吓人了，照顾他更是费劲心力。最后他终于因酒醉失足而死，母子二人又失去依靠。
很多人会觉得相依为命是感情的温床，一定培养出深厚的爱。但殷照有印象以来就总感觉自己在奔着温饱线，安全线挣扎，强烈的互相需要才是亲子关系最大的粘合剂。
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交流感情，而殷照的学习又一向不好，他选择的人生道路总是看起来不够靠谱，母子二人不是没有过歇斯底里的争吵和激动万分的以死相逼。
不过，母亲病了之后殷照就渐渐忘了从前的矛盾，眼里和心里都只剩下她痛苦不堪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他做不到不去救她，甚至没想多久就同意了澹台南水的条件。只是因为他有机会救她，他做不到不去救。
她病得不大清醒，但仍然有理智的时候，很快就发现维持治疗对殷照是不大可能的，哭过闹过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太虚弱了，而殷照又确实渐渐有名，哄她变得更容易。
但这样一来，殷照就总是在回避去见她。
这倒是很容易，他现在确实很忙，而且即使去了，她也未必清醒。
内心深处，殷照知道这是为什么。一条人命的重量让人抬不起头，直不起脖子，甚至在漫长的与疾病拉锯鏖战的过程中，爱和回忆都一起干涸，剩下的之后苦不堪言，他支撑不住太多东西，最后只剩下持续的输血拿钱，甚至连见她一面都觉得自己无法负担。
好像一见面他就会被巨大的苦难压垮。
如果顾云嘉不提这个可能性，殷照其实不会察觉自己不愿意离开的想法。留在国内他不会去看她，但是要离开的时候却觉得有强而有力的东西在病房里延伸出来，锁在他身上，连出国上学这个决定他都踌躇万分，不能做出决断。
如果拿同样的问题去问经纪人，去问澹台南水，都会建议他听顾云嘉的，这样对他好处更多，而他留下来既不能亲自照顾病人，也不会是灵丹妙药，所以又有什么区别呢？
殷照却想知道顾云嘉会怎么想。
他不在乎顾云嘉给自己的建议是什么，只是想知道如果他说不去，顾云嘉会不会失望，如果他甚至连杀青之后去顾云嘉的房子里幽会都不肯，顾云嘉又会怎么想？
如果要问建议，殷照知道顾云嘉一定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甚至只字不提他自己会不会失望，会不会想要的是另一个选项。但殷照偏偏就想知道他会不会失望，不高兴，甚至来争取自己。
有时候一个人的温柔会让别人害怕，因为温柔是一种态度，但也是一种内敛和伪装。在万事顺我意的时候他自己在想什么？他高兴吗？我选什么他都可以包容，都可以接受，那他自己想要什么呢？如果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和得不到任何东西他对我态度都是一样的，那他是真的爱我需要我，正如我对他一样吗？
殷照现在就在想这个。
被人喜欢是很好的，被人爱更是世上最难得的东西，可除了被爱被宠的甜蜜之外，人总是会想要更多，在对方心里越来越重，重到随便动一动都伤筋动骨，好像才觉得像是占有。
他沉默了一阵思索到底应该怎么交流讨论，但还是没想出什么结果。而顾云嘉昏昏欲睡，很快把他也带睡着了。
这件事反正不急，殷照就决定自己先想想再说，时间毕竟还有的是。
两人录完节目的时间不同，而且心里有鬼，所以是分头回去，差了大概四五个小时。
这一天殷照在剧组就没有安排什么工作，专心致志等着顾云嘉回来。助理起先调侃了他几句，实际上还是在为他高兴，想打探打探追出去之后发生什么没有，后来看出殷照确实有心事，也就识趣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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