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对殷照其实不算什么，让他的动作瞬间僵硬的是顾云嘉搂在他腰上的手。虽然被抱的是他自己，但涌上心头的回忆却是他带着顾云嘉回来的时候情急之下揽着对方的腰——他看得出顾云嘉的身材比例好，腰更是特别细，但看得见和摸得着太不一样，殷照晓得自己的心乱了。
他一声不吭，顾云嘉却还保持着相当的理智，虽然管不住双手，神智却差不多还算是清醒的，刚才又折腾了那么一回，喝下去的都吐出来了，人虽然难受，但还算清楚。他忍不住自嘲：“忘了，一滴也不该喝的。连累你。”
一说话，殷照立刻就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接话：“我倒不算什么，但你怎么会忘了呢？孩子不是你的，幸福也不关你事，你就这么难过？”
顾云嘉的反应速度到底比平时慢很多，殷照就看着他眨眼，眨眼，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翻了个身面朝下趴着，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别开这种玩笑，和这些都没有关系。我难过……你明明知道是为什么。”
殷照默不作声，看着他裹着被子越蜷越像是只怕冷的大猫，忍不住伸手帮他拉了拉盖在头上的被子，怕他被闷坏了。这种身体语言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重活一世是一种幸运，可是从前在人间的联系都被斩断，甚至连自我认知都要重新调试，这份幸运也没有那么好消化。
而且……殷照发现自己想错了。他不该以为顾云嘉上辈子就是完美的。在走廊上的时候顾云嘉说得很清楚，自己和时紫雾有那个约定，就说明他们两人都有过一段极为艰难的日子。后人看前辈似乎总觉得对方并没有经历过多少痛苦磨难，即使有，后来的成就越大，似乎就能轻飘飘一句话带过这些磨难，“你以后会成功的”，好像这一切就值得了。
可是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殷照似乎也不能算失败，那他能忘记从前吃过的苦，做错的事，对现状心满意足吗？
人同此心啊。
他伸手撩开顾云嘉乱作一团的头发，顺手拆开那个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半丸子头，把头绳套在顾云嘉手腕上，顺手摸摸他的手背，捏捏柔软的手心：“我知道，你孤独，寂寞，冷啊。那……还不是有我？”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心脏却狂跳，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承诺。但话已出口，就像是箭已离弦，殷照狠一狠心，像哄孩子似的俯身靠在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的顾云嘉耳边，对他说：“你说过想和我做朋友的，你不要后悔啊。”
顾云嘉指尖动了动，反手握住他的手：“嗯……”
这个意思，到底是答应了，还是难受，殷照无从知晓，盯着他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倒是很想做一个懂事有分寸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他叫醒问问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性格早就被养成，是眼前有食物一定要吃进肚子里才安心，是问题悬而未决宁肯要个坏的结果也不擅长等待，是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什么人，但却知道自己绝不会被动等待，而宁肯主动出击，手段拙劣也想要争取的人。他不争取，不会有人给他想要的东西。
看了一会，助理送药过来。殷照爬下去开门拿东西，回来之后烧热水，兑温水，拿好药又回到顾云嘉身边，把他扶起来喂他吃药。
顾云嘉的身体条件不是很好，夜戏候场的时候很容易就睡过去了，虽然模样动人，但毕竟多愁多病身不够实用，因此在殷照心里他的攻击性不仅弱，而且还很容易被攻击。不过也说不上这是什么坏事，身娇体软……易推倒嘛。
喝酒对这幅身体就更是负担了，那脆弱的肠胃才被养了几个月，就算比从前好了很多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殷照也不敢把药留下等到第二天让顾云嘉自己吃，怕明天他就难受得更厉害了。好在顾云嘉始终只是半梦半醒，叫起来并不困难，只是不大睁得开眼睛，殷照不仅喂药，还得喂水。一番手忙脚乱，顾云嘉吃过药整个人都靠在他肩膀上往下滑，殷照扶住他，正准备放到床上，却发现顾云嘉不知什么时候又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像是无声无息爬到人身上的藤蔓：“你对我真好。”
说着睁开被酒意变得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
殷照不能掩饰自己这一瞬赤裸裸的暴露，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想，这也算好，你好天真啊。
他已经隐约察觉出这种接触的暧昧，但却无法甩下顾云嘉就走，仍旧把他尽量温柔的塞进被窝里，掖好被子。顾云嘉仍然不肯松手，殷照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可盯着自己看却显然不是忘了闭上眼睛。这场面莫名像是不听话不愿意午睡的幼儿园小孩儿，殷照觉得自己这个联想奇怪，却忍不住趴在对方身边，小声和他说话：“好了，睡吧，乖。”
孩子缘一向不好，殷照虽然听人无数次哄孩子，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来，还频繁使用叠字，自己倒是头一回。顾云嘉在被子里往下缩了缩，仍然看着他。殷照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顺手拨开头发，假装自己是有目的的，只是在照顾醉鬼，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来，疯狂想笑，语气更是柔软许多：“好啦，你不要撒娇，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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