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导演的个性就是能将就，和他合作的人也大多如此，地位不及他的就只好努力适应，是不会提出异议的。比如说此次采访，按道理来说，是顾云嘉第一次对公众露面，也是极为重要的剧组演员第一次接受采访，但场地是临时的，打光是采访组自带的。房间不仅也是很简陋的，剧组更没有提供什么帮忙的工作人员。
顾云嘉和殷照二人并肩坐下，就在记者和摄像机的对面。两人都是面对惯了镜头的人，很快调到工作状态，和记者还有镜头打招呼。
采访不长，问题也是事先准备好的，殷照已经拿到了自己那份答案，因为方才的心情低落，老老实实中规中矩的回答。顾云嘉虽然没有公关团队提供标准答案，但这种场面也难不住他。其实殷照全程已经十分克制，不去转头太多次看他，但也知道他死死吸引住了在场几个人的目光。
有的人天生为镜头而生，而有的人天生统御镜头。殷照心情复杂。仿佛坐在一个巨大的探照灯旁边，热量惊人，光芒也惊人，闭上眼也有所感觉。
十个快问快答过后，采访终于结束了，但工作却还没有完成。殷照心神不定，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走廊里尚未完成的谈话什么时候会被顾云嘉重新提起，所以反而恨不得这些琐碎的寒暄，客套话能够再长一点儿，让自己想出个办法，不要再回到当时言不由衷脱口而出似乎在怨恨顾云嘉的情景。他希望对方能够忘掉，但也知道这不可能，内心苦闷，安静非常。
顾云嘉显然知道他在逃避什么，离开的时候顺手就把他牵走了。这时候才只是下午，或许是阳光太明亮，殷照心中总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其实最想理直气壮。但总是没有理由，总是气虚的那一个。殷照面对别人或许可以强撑出凶狠的姿态。但面对顾云嘉，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取什么态度都是错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对方，远远地逃开把自己埋在沙堆里面，装作从未发生过这些事，装作从未见过这个人。但这是最没有可能办到的。而殷照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自己若无其事的表象。
他其实或许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时或许不应该接受澹台南水的条件。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就是爱钱，就是想要不劳而获，就是卑鄙无耻。可是对顾云嘉。说谎是没有用的，他不想贬低自己，他总是想要说真话。
不过殷照没有想过顾云嘉是真的不知道。…难道澹台南水竟然从未告诉过他？
为了重病的母亲出卖自己这种戏码实在是太古老了。殷照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觉得不像是发生在现代的事。他想告诉顾云嘉的，他觉得这其实是最容易出口的一句话，因为这是真的。但在他说出来之前，顾云嘉就先开口了。
“对不起。”顾云嘉是很诚恳的。
殷照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追问你。或许我是太过在意你，所以总是想要靠近你。试试看能不能帮助你。”顾云嘉渐渐松开了拉着殷照的手，退后一步:“我也许是在强人所难。你已经足够坚强。也已经不再是个孩子。我试图帮你，可能也是在小看你。”
殷照下意识用被放开的那只手在空气里拉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有抓住。他怅然若失，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做错了。他坚持回绝了有生以来遇到的最纯洁，最无目的的善意。
“我没有……”话一出口殷照就觉得要糟，自己似乎动了真感情，已经很不冷静严肃，反而像是闹脾气之后要求和好，但他还是说了下去:“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不知道你并不知道，我之所以签了那个合同，只是因为我太需要它。”
殷照低下头，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上不是只有一种可怜人，我也不是什么娇贵名花。我不值得的。不得已不是什么毫无破绽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无能罢了。”
他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你早应该知道我不值得的呀。我既然是心甘情愿就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补偿。你又不欠我什么。”
他已经说了两遍欠与不欠。顾云嘉伸手摸摸他的头，把年轻人的肩膀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哄孩子似的说:“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怕还不起，也不要想太多。我无法忽视你，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的魔障，是因果。难道除了亏欠之外我们不能有别的交集？我们不可以做朋友，我们不可以做师生，在和南水的关联之外我们不可以有关系？我也想要交朋友啊。”
殷照靠在他怀里起先僵硬得很，似乎连一丝力道都不敢放在顾云嘉身上。过了一阵慢慢放松。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顾云嘉肩上把渗出来的眼泪蹭掉:“你才是坏人。你对我好。别人对我不好。我以后还怎么……怎么去忍受别人？”
他实在太像小孩儿。顾云嘉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揉了揉，拍拍他的后背:“好啦，你已经长大啦。有很多事你已经不必再害怕，有很多人再也无法伤害你了。”
这一手哄孩子真是绝活。殷照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通的。反正巨大的压力不一而飞。心中隐隐的黑暗也渐渐被照亮。他不是不相信顾云嘉，只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相信自己有被对方关注的理由。至于顾云嘉的魔障，他也追问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如镜请大家收藏：(m.zcwx8.com)如镜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