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厚葬父母，只能命人架起火堆。对外说是用不让父母入土为安地方式替父谢罪，实际上却是不想父母再留一丝尘埃在这世间，也免得日后说不定还会被人拉出来鞭尸。
放着他父母残躯的火堆烧了很久。等一切都烧化成灰，他也白了头发。
本来就是麦色的头发变成白发后更加引人瞩目，却也因此敌人对他更加惧怕。
“……我的头发就是那时候白的。”
“然后就一直都这么白了。”
薛无涯面无表情地说着，庄梦羽的心却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的鼻子很酸，酸到她差点儿就要掉下泪来。她的脸颊也很烫，烫得像是挨了毫不留情地一巴掌。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会让薛无涯回忆起令他那么难过的往事。
……是的，哪怕薛无涯面无表情，哪怕薛无涯连说话的语气与口吻都十分平稳，她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伤心。一种痛到极致能将人撕裂的伤心。
庄梦羽也能理解薛无涯表现出的这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在接踵而至的现实压迫而来时，纵使薛无涯再怎么伤心，他也没有选择。他只能自己把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己一片片重新组合回去，然后尽可能表现得像个不会伤心的正常人。
“别说了。”
抱着薛无涯，庄梦羽的眼圈又红又热。
“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如果梦娘想听，我……”
薛无涯还是那样得平静无波。他的口吻就像是在说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的事。
“我想听！但我不想你伤心！”
庄梦羽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流，哪怕她一点儿都不想哭，这些眼泪还是像有自我意识那样一直往外涌。
薛无涯的肩头动了一动，他露出不理解庄梦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的困惑，表情踌躇。
“我不伤心。”
“我甚至为我阿爹阿娘感到庆幸。”
谁说活下来的人最幸运呢？谁说活下来的人会幸福呢？
在被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的薛无涯看来，他的亲人们都在阴曹地府里团聚了。而他这个被留下的，现在还得忍受宇文一族的皇权治世。
“他们不必再被人当杀人的刀利用，不必再像破布一样被用完就扔。”
“他们解脱了。”
“我阿爹阿娘终于不必做靶子和筛子了。”
“…………”
眼泪直流的庄梦羽说不出话来。时至今日她才发现有时候想要安慰一个人会这么难，难到这世上的言词千千万，你却找不到一句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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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殿里，抖个不停的蝶妃依偎进了皇帝的怀里。在她和皇帝的眼前还有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从身形和衣着上来看是个宫女，然而因为浑身都被叮肿了，这死去的宫女原本是何面貌谁都看不出来。
“陛、陛下……臣妾、臣妾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位姐妹……请陛下相信我、相信蝶儿真的没有害人呀……宫里的姐妹怎么能如此狠心，哪怕蝶儿不想害人也容不下蝶儿！”
蝶妃哭得楚楚可怜，仿佛真地被吓破了胆，一个劲儿地向皇帝求饶。
“陛下不若放蝶儿出宫去吧！呜呜！蝶儿再也不会跟姐妹们争宠了！蝶儿愿意从宫中离开……求陛下放了蝶儿！”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蝶妃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旋即小声在皇帝耳边道：“臣妾好怕臣妾不走，她们对付不了臣妾就要对付陛下了！”
皇帝瞳孔一缩，蝶妃立刻又表现得像贪生怕死一般大声哭道：“蝶儿求陛下了！若陛下还怜惜蝶儿、还疼爱蝶儿，就放了蝶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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