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A号工位林微凡先生，您好，今天是您的最后工作日，您的线上流程已经完成，请务必在16点前到B座17层人力资源中心办理离职手续。”
年轻男人正坐在工位上发愣，听到短信震动提示音吓了一跳，随后一把将手机拿过来，扫了一眼又马上把手机推开了。
他抬起手使劲挠了两把头发，发现没能捋顺后叹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办公桌发呆。桌上东西不多，一个水杯，一根笔，一沓有公司抬头的信纸和一台待机的电脑。
信纸上潇潇洒洒写了大半页文字，被林微凡揉成一团后丢进了垃圾桶。他把手机关机后丢在抽屉里，拿起工卡站起来准备出门。林微凡一起身，办公室后排电脑前扬起了一片黑压压的脑袋，见林微凡在盯着这边看，又随即低头各干各的。
林微凡一路上无视同事们的目光，淡定按下电梯，转身，走出电梯，跨过廊桥，来到经理办公室门口，和助理小妹打招呼，一路畅通无阻。
“他来了？让他进来。“
听到经理召唤，助理替林微凡刷了卡，拉开门让他进去。林微凡转头向助理点头致谢，发现她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
“这就对了。”林微凡在心里想，这才应该是大家的正常反应。刚才路上遇到的那群同事，站在两边目送自己就像恭送一尊大佛。
林微凡进公司后从没见过如此大的仗势。经理站在正中央的办公桌前，两旁的茶座上都坐了人，左右边两列各四位。左侧几位胸口都佩着双色塔标志，右侧几位虽穿着各异，但都已双鬓花白。林微凡一看就明白，总部和董事会都派人来了，难怪经理会坐立难安。
“林微凡，你——”经理刚扬起声调，左侧一位青年就抬手示意让他噤声。经理连连称是，忙招呼助理上前给青年倒茶。
青年端起茶盏缓慢搅动着，也不急着说话，双色塔胸针倒映在茶水里隐隐发亮。
过了很久，倒是林微凡先开口了：“是我。”
“林微凡，顿菲茂城生产研发中心研究助理，向国际细胞生物学会举报顿菲仪器造假，把内部机密文件透露给媒体，指名道姓在网上公开质疑管理层，导致公司股票大跌，收到上千封投诉。”青年抬头与林微凡对视。
席寒来顿菲在茂城的生产中心前，曾问过自己的顶头上司怎么处理举报人。老板手指在键盘间快速敲击，连头也没抬，“让他滚。”
“就这样？”顿菲销售部席总监略微有些惊讶，“按你平时的风格，现在应该派人把他祖坟都铲平了。”
“跳梁小丑而已，”老板仰起头，将双手枕在背后，“不管是谁，让他连同这件破事一起消失。”
于是他现在坐在茂城生产中心的经理办公室，认真彻底地执行关于老板“让林微凡滚”的指令。
席寒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他皮肤挺白，清瘦秀气，像个大学生。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一条普通牛仔裤，一双看不出牌子的帆布鞋。他紧握着拳头，看起来有些紧张，表面上却强装镇定。资料显示林微凡是靖城人，24岁，17岁考上F大，22岁留学英国，在顿菲工作刚满一年。
席寒自己年龄也不大，28岁，和圈子里的那群富二代一样，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担任公司高管。明明和林微凡相差不过四岁，席总监总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像个长辈教训晚辈。
“年轻人爱慕虚荣想引起关注我们也了解，但撒谎就不妥了。你污蔑公司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但法务部门不准备对你进行起诉，老板也亲自发话了，让你离开公司，以后不再发表相关言论，就不再对你进行下一步处理。林微凡，好自为之吧。”席寒直视着林微凡，沉下声说道。
董事会方的代表们明显对处理结果不满意，但席寒的话显然是顿菲老板的意思，他们敲击了几下桌面，并没有接话。
比起沉默不语的董事会，林微凡的反应激烈多了，他突然转头，指着席寒大声说道：“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污蔑，我说的都是事实！是你们一直在撒谎！ ”
“那我代表公司深表遗憾。”席寒礼貌地回应道，还顺势欠了欠身。
林微凡的拳头越攥越紧，他扫视了一遍在场众人，随即向经理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在众目睽睽下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他朝我鞠躬干什么，吓死我了…”经理拍了拍自己的胸，“席总，他不会是想去自杀吧？”
“放心，他不会的。”席寒将茶一饮而尽，“啪”一下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声响，“可能只是想谢谢你的祖宗。”
“以他的性格，下一步肯定去整理新一轮证据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引导舆论，让他和他的证据一起消失。”
林微凡完全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变成了万夫所指的 “无耻小人”。
他从经理的办公室冲出来，不知道往何处发自己满肚子的委屈，便跑到酒吧买醉。他很少喝酒，酒品也极差，喝完酒就呕吐不止，躺在吧台上昏睡。刚来茂城一年，林微凡也没处到什么交心朋友，酒吧老板看迟迟没人来领他，当自己积德，在手机急救卡里翻到了他的公寓地址，叫车把林微凡给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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