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是民营，便于封锁消息。
江于流脾脏破裂。医生说这种真是太危险，无声无息地睡了，就不可能再醒来。起初很长一段时间，脾脏包膜尚未破裂，只是缓慢地失血，没有痛感。包膜压力逐渐增大到破裂，出血量也变大。到医院第一时间腹腔穿刺，查到积血，却已经失血性休克。
尽量保留她脾脏，只切除一部分，手术做了很久，术中大量输血。而后去做CT检查。颅底骨裂，也不合适开刀。只在右臂打了钢板。
麻药过去，刀口和骨骼断裂的疼痛渐渐复苏。一夜手术和各种检查做下来，已经虚弱不堪，却被疼痛唤醒。
季风在旁边沙发床上合衣睡着。江于流望着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只是忍住，越忍越痛，痛到浑身是汗。天色亮起来，季风骤然惊醒。江于流的意识飘着，眼看点滴回血半米长都没有反应。
护士对术后惨叫的病人早见怪不怪。江于流不喊，脸色苍白，护士已经紧张，季风在旁边憋着火的样子更增多一层压力。
加了镇痛泵，也不是立时就能生效。季风握着她手坐在床边。
江于流抬起手。季风顺着她视线落在她手臂上。以为是留置针不舒服。
江于流却摇着头。季风很快会意。手术前她的衣服，还有手腕上这唯一的首饰都被摘去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标记病人信息的玫红色塑料腕带。
被她问起，季风心里也一阵紧张，连忙去摸。从衣袋里摸出。亮闪闪，依旧光洁如新。她在手术室外等待时细细擦去了那些血污。
江于流一脸可怜，“给我戴上吧。”
季风叹了口气，从未有过地感受到江于流如此孱弱。青紫的血管上包覆着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皮肤。
江于流一直痴痴地看着。季风故意把链子收到腕带下面，让她看不到。江于流呆了一阵，忽地笑笑，“会被收走么？”
神色已经很恍惚，季风不知道她还剩下几分清醒。偏偏很会得寸进尺，一次次作势拉近季风。季风没有办法，绕去另一边，避开手臂的石膏，侧枕着。几乎是挂在床沿，稍一翻身就能掉下去。不得不很小心地绷着身体。但她实在不忍心挪动江于流。
季风的手盖在江于流眼睛上，江于流有点怕痒地躲着。
季风无奈，“还不睡啊？还笑什么？”
“你担心我……我当然高兴。”江于流声音很微弱。
季风只能回以沉默。
“如果你不叫我回来……可能睡在车上……不知道在哪里死掉了。”
“不要再说了……”
季风想，江于流不知道她梦到什么，也不知道她都想过什么。也许会付诸实践，那又有什么奇怪。她怎么想得到江于流如此疯狂地闯入别人地盘，受伤又不敢去医院，只能靠止痛片硬撑。如果那时绑住她，江于流会求饶么？她只会忍，随便他们摆弄。这样根本不可能支持到医院。
她就无知无觉地杀了她。
江于流偏偏说，“我会记得，你保护我。……这是天意。”
不知道江于流是太痛了，或者心理也极度脆弱。季风感到一抹温热润湿指腹。但江于流露出的半张脸仍然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
毫无缘由的愤怒从季风心底腾起。江于流或许不清醒，那么她自己呢？
季风忽然抽身下床。面墙站了一刻。江于流只能看到她肩背微微耸动。很想劝说她什么，但刀口撕裂一样剧痛起来，疼痛渐渐弥漫于整个腹腔，她只能紧缩住喉咙，努力忍耐。没有等到她熬过这一阵剧痛，季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再进去病房里看江于流，只趁她睡着的时候。
恢复倒是很快，唇上渐渐显出一点血色。护士头一天知道背景还有些怕，但三天下来，被她单纯的外表欺骗，时不时进来照看一下。
起初只万幸她抢救及时，现在就更操心她不要落下病根。季风心里明白，那很难。江于流离开顾雅琪单干以后，伤几乎没有断过。
江于流的报告解开，季风看得出一部分正式，另一部分只是琐碎记录。江于流草草记录了她所观察到季风交往的人事。也仅此而已了。季风依旧感到不舒服，但也没法恨她。何况她的账目状况，从记录的日期和份额可以推算，是很勉强在腾挪。每天在家里看到她，都只是很轻松地靠在自己身边。季风没想到她做得这么难。
不得不去相信她的话，也许这是命定。是好人，总强过奸恶之徒。
银都大厦的事情比想象中更加棘手。不仅江于流手下的司机被殴打至死，还有一名警察重伤。包括田志全，警方通报逮捕嫌犯23人，其中4人当场死亡，2人重伤。陈望平张罗着给田志全取保。也在同时，陈倪两家派人来医院打探，都被卫迪安排挡了回去，只说她胃出血复发。
程峰带着警员硬闯的时候，季风正在几条街外的酒店里和警局高层吃饭。主位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讲到兴起，卫迪看出来电号码是医院，按成无声。季风疑问的目光扫过来，卫迪读过信息，却装作无事。
警察要见江于流，怎么拦？卫迪也不想拦。江于流有好有歹，卫迪一点都不关心，只希望她离季风远点最好。
卫迪不知道季风究竟怎么看出不对，说去补妆，竟然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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