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身上裹着昨晚的毯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甚至连脖子后面的皮肤都被隐藏得很好。将手从肉卷一样的毯子里伸出来,我揉了揉眼睛。
我还在伊文的公寓里。被确定的事实让我如此欣慰,甚至都忘记了去欢呼。厨房的方向传来烤面包的香气,我赤着脚站起来,悄悄走到厨房。伊文没有发现我,他正把煎蛋在平底锅里翻了个面,因为我曾经对他说过,不喜欢半熟的鸡蛋。
他把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放下铲子的一瞬间,我从背后拥住了他,双臂伸到他身前,头紧紧抵着他的背。
“艾蒂安?”他温柔地问,“睡得好吗?”
我蹭蹭他的后背表示肯定,他抓着我的手转过身,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会睡到很晚。”
“你就对自己的厨艺这样不自信吗?”我笑着反问道,却看见他视线下移,盯着我的脚。
“你的袜子呢?”
“也许是昨晚睡觉的时候蹭掉了。”我耸耸肩,不以为意。
伊文叹了口气,关掉了所有的火源。拄着手杖去了客厅,我跟了过去,他仔仔细细地翻找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沙发垫的缝隙里找到了被我丢掉的袜子。
“你过来。”他举着我的袜子说。我从没听到过他这样严肃的语气,于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走了过去。
“坐在这儿。”他指了指沙发。
我照做了。
然后他放下手杖,在我面前缓缓半跪下来,抓起我的一只脚踝,让我踩到沙发上,从袜子口开始折叠,直到整只袜子变成一个小口袋形状,慢慢套在了我的脚上。
“另一只。”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帮我穿上第二只袜子。
“劳拉姑姑说光脚很容易生病。”他说,“我小时候……”
“嘘——”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腿放下来,用手扶着他的肩膀,缓缓凑了上去,他的嘴唇在早晨有点缺水,干燥却柔软,“我没法不喜欢你。”
我在伊文的公寓待到九点左右就离开了,因为他说上午还有一个实验要做,就先回学校了。我没有让他送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吉拉尔夫人家。
但一进门我就感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吉拉尔夫人倚着柜子正在抽烟,肖恩见我推门进来突然打了个激灵。他们两个人都想和我说话,但彼此看了看对方,又住了嘴。
“怎么了?”我问道。
“你说。”吉拉尔夫人把香烟碾灭,披着羊绒毛衣上楼去了。
肖恩站起来,双手合十,因为紧张好不容易有了进步的口语又开始结巴:“艾提——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你走了之后、我、我想把——”
“到底怎么了?”我追问着,肖恩似乎更紧张了,双手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生怕我会跳起来打他一样。
“我……昨天……你走了、凯撒……抱下楼……”肖恩看上去着急得快要哭了,“它从……窗户跑出去了……”
我看见他衣服胸口处粘着的黑毛,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凯撒丢了?”
肖恩拼命点头,用眼神祈求我的原谅。
“你……出去找了吗?”
“我和……吉拉尔夫人,昨天、一下午……”
“还是没找到吗?”我不自觉地用手抓了抓头发,“是你把它从阁楼带下来的?”
他又点头:“它……一个人……在楼上……很寂寞……”
距离我捡回凯撒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在我印象里,它还是那只身体有残疾的小奶猫,但它已经成年了,它的爪子变得锋利,叫声也不再奶声奶气,黑色的毛发光亮如同一匹上好的丝绸,琥珀色的眼睛也变得凌厉。
它再也不是那只离开我就会死的纸盒子里的小猫。
但它一直被我拘束在那间小小的阁楼里,我欺骗自己说我是它的救世主,没有我它活不下去。但事实是,我需要它的陪伴,我想要它毛茸茸的身体紧贴着我睡觉。
喜欢自由的我,却不止一次限制了凯撒的自由。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阴沉,我捣了肖恩一拳,对他说:“我出去找找他,也许听见我的声音它就愿意回来。它……不亲人。”最后一句话像是安慰自己似的,我小声说完就跑了出去,肖恩拿了把伞跟了过来:“艾蒂安!”
他的咬字如此清晰,回头转身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是个健全的孩子。
“伞。要下雨。”肖恩简短地说完,快步靠近我,将伞柄塞到我手里:“我陪你——”
我摇了摇头,肖恩是好心的,但凯撒也许不听别人的话,他也听不到猫叫声。
“你留下来,万一安西娅回来呢。”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点回来……我们……午饭,等你。”
我提着一把伞走了出去,抬头看了看天空,灰白中带着一点明媚的亮光,有些令人头晕目眩,我想起孤儿院那些低矮的围墙,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天空。明明是五年前的事情,但我却觉得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似乎一切感官在遇见伊文之后都发生了扭曲。
我试着在附近的几条小巷里呼唤凯撒的名字,就像用欢呼声拥簇着那位早就逝去的帝王。但如果它真的不想回来,恐怕我也是白费功夫。
雨点滴了下来,因为不大我并没有撑开伞。这种天气和我遇见凯撒那天一模一样。想到这里,我突然狂奔起来,我还记得遇见它的那条小巷——那里离吉拉尔夫人家不太远,只隔了三条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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