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航和林非雾结婚那天下了小雪，陆一重作为伴郎站在喧闹圈的最外围，丝毫不管中间被反复折腾得新郎官，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孟庆禾端了一小盘点心，站在他旁边时不时喂他一口，看郑云航被房间里的伴娘涂了满脸浓妆，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去帮帮忙？”
陆一重半个身子靠着他，懒洋洋地说：“我不想找死。”
看着同样被整惨的魏舟和燕扬，孟庆禾同情地说：“新郎真惨。”
陆一重凑到他耳边笑，小声说：“所以说和我谈恋爱多轻松。”
那边的郑云航已经开始拿着一张“婚内协定”指天发誓：“本人郑云航以我的人格发誓：一、婚后将一如既往地疼爱林非雾，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奉我亲爱的老婆为掌上明珠；二、婚后财产由林非雾管理，老婆想买的东西绝无异议；三、婚后不抽烟、不喝酒，尊重……尊重老婆的X需求；四……”
伴娘姐妹们不知道写了多少条，林非雾都觉得闹过头了，郑云航倒是一条一条地念了下去。
从中学到大学，一直到如今修成正果，郑云航从来没有想要放弃过，现在抱得美人归，千帆过尽的时刻竟然忍不住哭了。
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蹲在新娘床前落泪，林非雾到底舍不得再“考验”他，急得从床上扑进了他怀里，惹来众人一顿哄笑。
婚宴从中午闹到晚上，陆一重总算发挥了伴郎的作用，替郑云航挡了不少酒，结束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醉醺醺地往孟庆禾怀里一靠就人事不省了。
“孟儿，你自己能把他弄回去吗？”魏舟喝得也有点晕，但是工作多年酒量比陆一重还是好了很多，看他的样子很是不放心。
孟庆禾点点头，左手拉着陆一重的手腕，右手扶着他的腰，半抱半拖地往门口走。
魏舟突然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孟庆禾艰难地回头看了魏舟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魏舟似乎很是羡慕地望着他们，想说什么又没有讲出口，只摆了摆手，说了句：“路上小心。”
孟庆禾点点头，拖着怀里的醉鬼上了车。
路上行车很多，到家时已经九点多，孟庆禾开了车门去抱陆一重，却被一把拉了进去。
“孟庆禾，我难受。”
陆一重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意有所指地跟孟庆禾抱怨。
“难受就起来，跟我回家。”
陆一重睁开眼，眼神迷蒙地看他，“家？”
孟庆禾挣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轻声“嗯”了一下。
陆一重便不闹了，乖乖地任他扶着下车上楼。
距离他们重逢已经有两年了，陆一重的父母态度依然很强硬，不接受不理解，甚至干预过孟庆禾的工作，有的时候孟庆禾也会觉得他们在谈地下恋情，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后悔过重新开始。
陆一重半瘫在沙发上，孟庆禾倒了杯蜂蜜水递给他，他没接，眯着眼睛问：“你是谁？”
“孟庆禾。”
“哪个孟庆禾？”
“市医院外科医生孟庆禾。”
陆一重歪着头看他，“不对。”
“四中孟庆禾。”
“也不对。”
孟庆禾毫不生气，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坐在他身边问：“那我应该是谁？”
陆一重抚了抚他的额发，笑眯眯地说：“是我的男朋友孟庆禾。”
孟庆禾跟着笑了笑。陆一重这副孩子气的神情很少见，他们总是以成熟的大人样子相处，医院工作很忙，陆一重更甚，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睡觉的平淡日子过久了，他差点忘记当初陆一重的“无赖”样子了。
“你怎么不答应我？又想不承认？”陆一重不满地拽了拽他的头发。
孟庆禾从他手里逃出来，重新把蜂蜜水递到他嘴边，说：“没有不承认，你说得对。”
陆一重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满意地靠在沙发上，仰着头长吁一口气，说：“吓死我了。”
然后他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阖上眼睡着了。
孟庆禾洗完澡出来，陆一重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甚至睡得很熟，水打在脸上都没醒。
孟庆禾拍了拍他的脸，又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悠悠转醒。
“洗澡去。”
陆一重的眼神已经清明许多，看着孟庆禾湿漉漉的头发和被微微浸湿的领口，说：“好狠心啊——就把我放在这里，我感冒了怎么办？”
孟庆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房间走，闻言头都没回，“不洗澡不许上床。”
陆一重一个鲤鱼打挺，冲进了浴室。
第二天陆一重醒来的时候，孟庆禾已经出门了。
昨天的雪下得不大，可地面依旧泥泞不堪，孟庆禾没开车，在小区门口等了半天，坐上了公交车。
今天是探监日，孟庆禾上次答应他妈帮忙带两本书过去，他又多买了几本其他的，重重的一袋，狱警大叔还笑他：“人家都送衣服送生活用品，你们这对母子可倒好。”
孟庆禾笑了笑，没答话。
二十年的时间很漫长，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变化，万丈高楼平地起，他不希望将来妈妈出来的时候与这个世界脱节太多。
“你工作那么忙，就别总是过来了，我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妈妈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很高兴的样子。
当初一时冲动，事后不知道后悔过多少次，每天都在想应该再忍忍，至少等儿子长大成人，不至于让他一个小孩子受那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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