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两人四目相对不知多久，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一道清冷男声道：“微臣蔺衍求见，公主可安好？”
我听见蔺衍的声音，刚要回答，却听见眼前人低沉道：“公主恕罪，末将逾矩了。”说完，竟伸手覆到我肩膀，将我滑落衣衫拢了起来遮个严实，后又一把捞起我，将我抱回榻上，用丝被裹了结结实实。
“公主受了惊吓，蔺大人进来罢。”
门应声而开，蔺衍一袭白衣，夜色中也华贵逼人，望着跪在榻前的人，又看了看一旁的两句尸首，声音听不出喜怒：“萧将军救驾有功。”
萧震起身看着蔺衍，面色沉静，立在一旁，并未回答。
蔺衍倒也不在意萧震态度，一抬手让身后侍从止步：“去将公主内侍找来，看看还有几个活的。”
“是。”身后侍从应了一声，另外几个守在门边，不准他人再靠近一步。
蔺衍踱步朝我和萧震走来，到我榻前行礼，看我裹在丝被中，发丝凌乱，脸上泪水涟涟十分狼狈，语气仍是冷漠：“公主御下之术倒是未得大后衣钵。”
我止住眼泪，转头看他：“你是何意？”
“方才微臣与孙大人在外斩杀刺客之时，发现公主身旁的摇星姑娘竟在驿馆外的营帐处，不知是何原因。”
“摇星？”含光已经没了，我不想摇星再出事，忙抬头看着蔺衍道：“你、你将她赶紧带回来，她没事罢？”
蔺衍看了我片刻，不知为何，眸色暗了暗，语气寒凉：“回禀公主。内侍本该公主周围侍奉，公主遇刺之时她反倒在外游荡。微臣已经替公主绞杀了。”
“蔺衍！”我尖叫出声，瞪着他，声音几乎撕裂，“你放肆！本宫的人，你凭什么！”
蔺衍面色淡淡，丝毫不在意我已怒极：“微臣奉命护送公主北上，此行不可有一步行差踏错。今日在军帐扎营附近，还发现公主近侍玉郎的尸首，只怕此事也不简单。公主身边人若有可疑，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微臣先斩后奏，还请公主恕罪。”
“你！”我声音发颤，目眦欲裂。
若我还有对蔺衍有少年时一点怀念，此刻也烟消云散。
“大人！以清点过，公主三百内侍死一百六十七人，余一百三十人，三人失踪。”门外有蔺衍的随侍通报。
蔺衍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杀意：“严加拷问，公主遇刺时，还有谁没在驿馆。那三个不见的，平日与何人相近，用酷刑。”
“是！”那人说完，头也不回便走。
蔺衍又回过头冷淡看了我一眼，丝毫不将我放在眼中：“公主这些内臣不保有人已起异心，活下来的全部留在此地重刑问审。接下来行程，由微臣的侍女侍奉公主左右。若公主想要什么，让她们来回我便是。”说完，蔺衍竟在不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望着蔺衍背影跨出门去，竟在心中隐约生出一丝恨意来。
我正望着门口出神，又听见萧震声音：“公主节哀，含光姑娘护驾有功，末将定会替公主将她厚葬。”
我喉咙干哑，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萧震，顿了顿，朝他点了点头，语气失落：“有劳将军了。”
萧震又跪下来行礼：“末将分内之事。”
随后他又让人进来清理，将旁边房间打扫出来，让我移到隔壁休息。蔺衍也派了他的婢女过来，那两个婢女倒是很有蔺衍这个主人的脾气，话也不会成句说，问什么只答一个字，多了一句也不同我说。
空气中血腥味浓郁，外面不知死了多少人。这次行刺与此前不同，来人是真要杀我。
我再闭眼时东方已是鱼肚白。
外面仍在吵闹，我听出是拓歇人在与大昭军大闹，责备大昭护驾不力。余下的不知在吵些什么。
我闭着眼睛，心头纷乱，但也顾不上管了。
我的内侍死了一百六十七人。含光、摇星、玉郎都死了。其余人被蔺衍扣押。
一夜之间，似乎天都变了。
此后漫漫行路，每一步都凶险非常。
这不是一路游山玩水的阳关大道。
这是荆棘遍布，杀机重重的崎岖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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