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倒是没什么，只有那司徒壑在宴还没开始前，竟主动过来与我说话。
“公主，好久不见。”司徒壑朝我深行一礼，仍是以前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我看见他，懒得搭理，只做无视。
司徒壑不恼，又是微微一笑：“许久不见公主，本担心公主因先帝仙逝，心情沉郁，但看公主精神极佳，虽素服淡妆仍是美若明珠。公主发间这牡丹极其别致，妩媚娇柔又不失清秀雅致。我看宴上贵女各个华服美饰，却不能掩公主光华之万一。”
我以前在丹宸宫，最喜欢这个司徒壑，现在却明白，何谓口蜜腹剑。
我挑起眼皮懒懒看他一眼：“多谢国师美誉，本宫不过随便掐一朵牡丹。国师若喜欢，不若本宫送你？”说着我真要作势将发间牡丹摘下。
司徒壑怎会不知我嘲讽他，忙连连作揖讨饶：“不敢不敢！公主这是责怪陛下不给公主准备明珠美玉，微臣这就与陛下说，让陛下给公主多准备些珠玉钗环。”说完，竟真径直走了，走到明夷珩耳边不知轻声说些什么。
明夷珩面无表情听他说着，还淡淡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看见明夷珩看我，气又不打一处来，只皱起眉头，坐在座上生起闷气。
诸人都看出我心情不悦，不敢上前招惹我。
待到春日宴起，礼官说了几句祝词开场，明夷珩举杯，众人饮酒。我不饮酒，只喝了口茶。
池中有歌姬舞女衣袂飘飘，旁有丝竹鼓乐击缶长歌。
众人寒暄热闹，我却在一旁不怎么高兴。
今日我本就是陪客，明夷珩还将我放在这样一个众人看的到的位置上。其实我也想过他意欲何为，不过唯二，让人知道我今日日子并不好过，明夷重龄已经失势，二是知道他也未过分苛待我，起码四肢健在，人也没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众人均是寻欢作乐，只有我像个玩偶一般被打扮好放在这里。他们越是宾主尽欢，我就越是脸色难看。
唯有这小案上的美食佳肴我可不想浪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牵着月罗手让她做我旁边，用玉箸悄悄喂她几口。
我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心用膳，这春日宴一直要到后半夜，贵子贵女相携在宫中可走动走动，赏赏宫中春夜花景，我年年都看，当然没有兴趣，只等挨过了这一晚，到了夜游时候，我就和月罗早早离开流春殿，好好回去睡个觉。
顾青岚坐在顾啸身旁，他比我上次见他时憔悴消瘦许多，似乎过得十分不好。这席间他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我，隔着众人似是想过来与我说话。可他父亲带着亲卫进来，牢牢把在他两侧。顾啸是明夷珩的大红人，顾青岚自然今天也是热门。往来之间，许多贵门妇人带着女儿来与顾啸寒暄。顾青岚仪表堂堂，那些贵女对他都是十分满意，满面红晕，屡屡示好。他心不在焉却又走不开，只胡乱一个一个对付过去。
我这边也有许多不长眼的贵子，看不出我心情不佳，还敢在我面前乱晃搭讪。我明夷重龄何时沦落到要与这些小子说话。正眼也懒得看他们一眼，只和月罗吃个不停。
左等右等，总算等到各家儿女试探得差不多了，除了长辈仍在席间饮酒观赏歌舞，大多数找到对象的青年人都纷纷起身去重掖宫中夜游散步。
我忙拉着月罗起来，一手提着纱裙，一手提着琉璃宫灯，想早点回裾幽阁去。熬这大半夜，困都要困死了。
流春殿是内殿，我与月罗缓步穿行。三月中，重掖宫中百花开了大半，月下花树影影绰绰，我走了一会，脚步忽然停下。
月罗不解看我：“公主，怎么了？”
我手中提着宫灯，微微扬起头，回头看了流春殿一眼。
月下夜色中的流春殿灯火通明，纱幔轻柔，庭中繁花锦簇，隐约有悠扬乐声歌声笑声从殿内传来，好一派贵族夜宴的盛世之景。
只是这些，我都没觉得什么稀罕。
我只是看着殿前那株父皇为我在下的灵樨树。光落在树影花间，风一吹过，花枝摇摇摆摆，枝头的淡粉色花瓣散在风里，飘逝无踪。
我微微垂下头，说不想念，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我当然想回到以前无忧无虑，在流春殿中，和阿仪玩耍的日子。
但由不得我。
由不得所有人。
“走吧。”我只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转过身，牵起月罗的手。
“公主。”我与月罗在重掖宫中穿行，正走到一处僻静之处，却听见有人叫我。
那声音熟悉，我回过头，看见顾青岚穿着一袭华贵长服，在树下阴影中看我，似乎是已经等了许久。
月罗看我一眼。
她其实一直不知道我对顾青岚到底是什么态度。
“公主，我回避一下，您若有事就叫我的名字，我就在一旁的灵樨树后面等您。”月罗将宫灯交予我，提着裙子跑了，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青岚一眼。
我有些尴尬看着顾青岚。
我当然只是利用他。他是顾啸独子，若他喜欢我，顾啸那老匹夫定然要被气得半死。只是相处下来，我知道顾青岚这人不坏，为人赤诚单纯，和他那老匹夫父亲并不是一路人。我不忍心让他越陷越深，才回逼他向他父亲提起要同我在一起的事，好让他父亲出手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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