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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父皇封司徒壑为天子师，司徒壑便搬去宫外父皇所赐府邸。我与公子珩也不再在尚学府与其他贵子读书，而是在离重掖宫和丹宸宫都不远的一处幽僻阁楼，为我和公子珩单立学堂。
我的太傅黄歇对司徒壑颇有微词。我自幼师从黄太傅，他亦是我父皇即位之前与当年的梁王，之后的西宁王明夷葛的天子师。黄太傅大约做梦都没想到，本以为顺理成章他要再做一任天子师，却被凭空而降一个司徒壑抢了位置。黄太傅这段时间郁郁不得志，鸿儒院黄太傅的同僚们也甚是对司徒壑不满。不过司徒壑这人甚是洒脱，文人相轻，故而也不在意。
在司徒壑门下治学，与之前在尚学府十分不同。尚学府中每日读书或写些治国文章，而这春猎后我们已来天枢馆半个多月，司徒壑竟然只让我与公子珩每日抄写前朝鸿儒李啬的《天辩论》。
看着案上已堆积如小山一般高的稿纸，我放下笔，一旁忙有宫人为我揉起手腕。我眼睛瞥向公子珩，见他额上一层细汗，神情专注，手腕平稳，虽已一动不动坐在案前写了几个时辰，仍是仿佛没有厌烦的样子。
司徒壑这人很是松散，给我我与公子珩布置了作业，自己就跑到馆中闲逛直到傍晚才回来，甚至有一天干脆一身酒气，醉醺醺还让宫人把他抬回府中。司徒壑这般行径，自然有人与父皇回报，但父皇只是笑道，司徒一门大儒，闲云野鹤，淡泊名利，随他去吧。
我看司徒壑估计又是在庭中饮酒抚琴，一时片刻不会回来，就伸手握住公子珩写字的手腕。
“你别写了，一会司徒壑回来，就说咱们两个连日写字甚是疲累，今日难免写字慢了些。”
公子珩看了看我握他手腕的手，抿了抿唇：“半月而已，你就要偷懒。”
“半月而已？是竟然半月有余！这司徒壑莫非是个草包？每日除了叫你我写字抄书，半点经纶也不传授，我要同父皇告状，换了他，让黄太傅来。”
公子珩闻言淡淡道：“你父皇不会换的。司徒氏一门不知出过多少治世名臣，但宿来不愿主动入世。不止大昭，他国亦有许多君主在寻找司徒氏后人。如果你父皇不以高官厚禄挽留司徒壑，司徒壑随时可能投入他国。”
司徒氏的大名我也听过，但却没想到那看起来十分寒酸的司徒壑竟然有这么大来头。
我对公子珩吐了吐舌头，庆幸还好这些话没有被司徒壑听见。
我又凑到他身旁，看见他案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纸，掩唇噗嗤一笑：“你这字怎么还是这样难看？你看看我的。”
说着，我将自己的帛纸拿到他面前，两厢对照，我的字迹虽不算多好，但是被公子珩那歪歪扭扭的字一对比，也显得清秀玲珑许多。
公子珩看着我和他自己的字，也未说什么。
我伸出手，轻轻环住他肩膀，右手握住他仍拿着笔的手，在他耳边轻笑道：“无妨，阿姊教你。我的书法老师是南平宋子倾。”
这段时日与他朝夕相对，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言语，但我也摸出了他的几分脾气。每次我主动凑到他面前，他就越是沉默僵硬，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戒备警惕我，久了就看出来他这人其实有些害羞，小小年纪最喜欢故作老成。我便故意靠近他逗弄他，看他绷着小脸十分严肃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
果然，他将笔放下，一脸别扭：“用不着。”
我轻轻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轻笑道：“你字这样丑，以后若是你写了什么书帛流传给子孙，岂不是要被后人嘲笑我明夷氏先祖的字丑。那要被外族看了笑话去的。你莫要逞强，阿姊对你这样好，一定会好好教你的。”说着，拿起他的笔塞进他手里，用手包住他右手，在纸上轻画，“我教你便等同宋子倾教你，你就不必谢我对你这样好了。”
公子珩身子僵直，在案前不动如钟，连手腕都硬邦邦的，只是呆愣愣任我拖着他的手写写画画。
正在这时，忽听见推门之声，是司徒壑竟然提早回来。他见我贴在公子珩身上，握着他手写字，眼中露出一丝惊诧。
公子珩见司徒壑回来，和司徒壑对视了一眼，随即猛地将我推开，墨渍都弄脏我长裙，黑了好一大块。
我撅了噘嘴，但是看在他方才乖乖任我摆弄，也没发作，只是自己将笔扔回案上，用丝帕轻轻擦着裙衫，小声咕哝：“你干嘛……”
司徒壑看着我与公子珩，脸上表情很是复杂精彩，但他也只是神色纠结了片刻，随即就弯起眉眼，笑道：”看来今日微臣回来早了，打扰公主与公子姊友弟恭，亲密无间，真是罪过罪过。”
司徒壑这话只是个玩笑，我都没有在意，但不知惹到公子珩哪里，公子珩竟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他身前小案掀翻，看司徒壑的眼神甚是冷酷不善。
我呆住，方才入公子珩所言，能请司徒壑出山是要极有诚意的，就算他自幼被司徒壑带大，这样对司徒壑不留情面，他就不怕激怒司徒壑，让他甩手走了？
谁知，司徒壑见公子珩发怒，虽然确实也是呆了半晌，但随即就好脾气地笑笑，俯身作揖：“公子息怒，是微臣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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