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开着一盏应急灯，我看不到自己的脚。金边眼镜在前面走着，我跛着鞋子，随他走到了拐角开水房。
这里已经很暗了，几乎与外界黑暗融为一体。
金边眼镜掏出一支电子表，放到了我的手里。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确认无误后说：“今晚不要睡。凌晨的时候，到宿舍大门口来。会有人接你走，一旦接你的人来了，你就不要说话，动作利索地跟着走。中途发生了什么都别怕，你不会出事。宁老板会在外面等你。”
我把手表扣到自己的手腕上，黑暗中，电子表的屏幕上闪出了当下的时间，在微微发着蓝光。
“明白了？”
“明白了。”
金边眼镜拍了拍我的肩膀，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回去。他送我回到了韦一笑的宿舍，随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韦一笑很知趣，并没有询问我金边眼镜说了什么，而是拿起自己的漱口杯和脸盆，准备去洗漱。
我没有和他一块儿去，而是在他回来之后拿了浴盆去一楼的公共浴室洗了澡。我洗了个冷水澡，还不至于冷到感冒，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清醒点。
还未入冬，夜晚天空中的星星还看不太真切。
凌晨一点，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落到了宿舍地面。我把鞋跟提好，将手枪塞进了自己的裤腰带里，拿起放在床边的包。
韦一笑正在睡梦里，轻轻地打着鼾。我看不到他，只觉得人生无常，不能与任何一人善始善终，不免有些伤感。又静静地站了三两秒，我终于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往漆黑的走廊上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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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的应急灯照明范围有限，我只好摸黑吓到了一楼。
一楼中气温较低，深秋的夜色从门口灌入，冷得我打了个哆嗦，连忙从包里拿出了一件衣服，穿到身上。
门口岗亭上漆黑一片，竟是没有人看守。我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口，打开岗亭的小门走了进去。
岗亭四面避风，好歹可以躲一躲。我便抱着自己的小包，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四处无灯，连一个巡夜的士兵都没有。今晚的军营格外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在岗亭内的呼吸声。
高空无月，只有几颗星星从云层里钻出来，给予我一点星光，告诉我我并不是身处真正的黑暗。
我有点困了，便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种孤寂无人的时刻，不由得让我心生向往。
如果我身上并没有束缚，是否也可以在深夜里独自思考呢。这是我之前从来没认真想过的情景，在深夜中，不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也不是睡在谁的身边，而是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往另一个目的地走去。
路上没有光亮，我可以勉强看清道路。我已经有点累了，但意识还算清醒。我的左手或右手边有光亮，是橙黄色的灯光。
但我并不打算调转方向，往光亮处走。因为那并不是我的目的地。即便真正的目的地处现在还是一片黑暗的，但我知道这片黑暗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我便这么走着，走着。
“醒一醒！”
忽然有人敲击岗亭的玻璃，把我从漫长的跋涉中拖拽了出来。
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努力定神，想看清叫醒自己的人是谁。
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拉开岗亭的门，让我走出去。一阵凉风吹进岗亭，我的头脑顿时清醒了。
他没有说话，在我出来之后就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我背着小包，踉踉跄跄地走在后头，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细碎杂乱的脚步声。
这是一段很长的路，同时也很黑。周围都是帐篷和平房，我们沿着房屋外环在行走着。
突然，我的手表响了。它发出了清脆的滴滴声，似乎是金边眼镜事先设置好的闹钟到了时间。
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回头过来拉起我的手，看电子屏上的时间。看了两眼，他突然拉起我往前狂奔，一直跑了一千多米，我们跑出了帐篷区，他才放慢脚步。
“来了。”他说。
我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觉得蹊跷，但却没法好好说话：“什，什么？”
瞬间，左后方大楼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破声。旋即，右后方的平房处也忽然升腾起了火光。整座营地像是被突然点燃了，滚水欲响，四处都吵闹起来。
远处的火势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大，大火窜上了天空。
“走吧。”他说。我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是陈瘪三。我差一点没认出他，因为此刻，他除了眼睛之外，大半个身子上都是红艳的血迹。
火光之下，他的面容越加可怖。但他并不在意这个，用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血，继续往前走。他手上的军刀也占满了血迹，但此刻已经干涸了。我完全不敢说话，只好在火光中默默跟他走着。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一处哨口下方。陈瘪三手脚利索地打开了哨口的门，从里面拉出了宁丁。
火光中的两人没有交流，我们一行三人，有老有少，直接往边界移动。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营地中的景象，只觉残忍。但这恐怕也是我离开此地的唯一方法了。想到这里，我的眼神一晃，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闪过的人影。
“当心！！！”
为时已晚。一枚子弹呼啸而过，直接打在了陈瘪三的脑门上。
只见他的头颅上爆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整个人就像麻袋一样失去了支撑，瞬间倒在了沙石地上，再也不动了。
“宁丁！！！”来人嘶吼道，从远处走来。
走在我前方的宁丁停下脚步，看也不敢倒在地上的陈瘪三，而是回过身子，看向举枪逆着火光走来的人。
“陈景琥。”他从陈瘪三手里拿起那把军刀，举到了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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