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捧着个饭碗靠坐在佛堂前的门栏处听着牛嫂在那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养的个不孝子，说着自己如何如何为他好，没想那不孝子竟大吼着说什么自己不婚。
天气越来越热，张易一碗粥喝的自己大汗淋漓，把碗放到地上伸了伸懒腰，见慎言一身一副一丝不苟的僧衣带着一副一丝不苟的表情，就这么站在烈日下听牛嫂这么抱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张易现在倒觉得他这个和尚还真能渡人了。
等牛嫂说到两人前几日在家中大吵一架后小寒便回了屋，她本也在生气便也几日未曾招呼过小寒，没料今日拉下面子去开小寒房门，那个不孝子已经不在屋内，竟是离家走了。
说到此处牛嫂更是神情激动，像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就是说小寒何时走的、去了哪里您都不知道对吗？”慎言丝毫不被对方的语气神态所影响。
牛嫂固然也没被慎言的镇定所影响，仍旧情绪激昂：“附近熟识的人都问过了，皆是未看见他人！我不知是造了个什么孽生养了个这么没有良心的东西！”
“村里人皆是问过了，都说未曾见过小寒吗？”慎言问道。
牛嫂仍旧激动地说着：“找人去村里打听了，我便来山上问问师傅，看他是不是上山了，还闹了这般大的阵仗，我看他就是想让全村人看笑话！”
慎言沉吟了片刻，他回头看了眼仍旧坐在门栏处的张易，收回目光后冲牛嫂说到：“一会儿我跟您一起下山看看。”
张易顺利接受到了刚刚慎言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意思，他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拿了碗准备清洗干净后跟着慎言一同下山。
等他洗完了碗擦着手转身就见慎言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他放下手中的棉布边走边问：“阿言这和尚做的分外关系人间疾苦了？”
慎言站在院门处等他，闻言只是抿了抿唇，待张易走近后他侧了侧头，轻声道：“兄长昨夜不是见过一只黑猫吗？”
张易顿了顿，思来想去也不知这二者之间应该存在何种联系。
“那黑猫应是与小寒相识。”就听见慎言这么回到。
张易跟着他的步子往大门外走去，一下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片迷雾当中，一会儿是那跟了自己一路的女鬼阿九，一会儿又是这个认识妖物的小寒，最后又变成了慎言。
阿言还是那个阿言，跟上辈子一般始终让自己琢磨不透。
自己永远无法判断他说话的真伪以及他究竟是从何得知这种种事情，原先自己并不太在乎此事，因想着二人相互倾心，便依在一起做快乐事便好，生老病死、遗忘或是永恒这类事情实在由不得他们自己去考量。
现在想来可能只有自己独一个人前路后路皆不知。
张易叹了口气：“阿言，你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他道：“我不能一直这般糊涂下去。”
等到二人下山两人进了村子，张易也只得到慎言一句“会的”。
二人进牛嫂家时已至正午时分，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村内小路上倒没什么人走动，牛嫂给二人捧了两大碗的井水想让二人去去热气，张易一只手才抬起就被慎言婉拒了，张易只得慢腾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还挺有闲情地想着上次来便是吃的东西有问题，现在想来又是什么东西有问题了，这个村庄命途还真够多舛的。
张易跟着慎言进了小寒的屋子，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想到那个说话还会害羞的孩子——在尚是小孩的时候只能日日躺在床上呆在屋中，耳内能够听见周围同龄人的吵闹声，但是都是同自己无关的事情，自己并不能触碰到周围人的欢乐、也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兄长？”慎言突然碰了碰他肩膀，张易抿了抿唇抬眼看他，见慎言蹙着眉头摇头道，“那女鬼带走了他。”
张易也跟着皱眉，阿九若是要害小寒的话何必还等到现在。
就见慎言一脚跨出了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我早便跟兄长说它并非善类。”
“那该如何？”张易跟着他出门，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它若敢害人，我便可让它魂飞魄散。”慎言站在院内回首望向张易，四面八方的阳光把这小院照的如同泛着金光。
慎言最后跟牛嫂告辞，并且还宽慰了两句说不定小寒见村里人在找自己就回来了，让牛嫂勿需担忧，就带着张易出了门。
张易还在想阿九行踪诡异不知慎言该如何找到对方，突听见慎言开口道：“兄长应知，我应当算不得是个普通的人类。”
张易愣了一下：“你未告诉过我，我如何得知？”普通不普通之类的，二人固然都不算普通，但张易除却一个冗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生命和千百场的轮回转世外他觉得自己尚且只算是个普通人类，因为他对所有事情——过去及未来皆一无所知。
他想慎言所言的并非普通人类应当是与他自己所不同，就见慎言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他见对方舔了舔嘴角，连眼尾都翘起了一点微笑的弧度出来，他似乎觉得张易的答话有些好笑。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易还真的能算的上是甘于无知。
“无妨。”慎言回道，“从前兄长便问过我行事是否有任何有害你之心，当时我答的便是必然不会，现在答案依旧如此。”
“我固然不会害兄长。”他顿了顿突然像是情难自控一般伸手抓住了张易的手掌，轻声道，“我此一生皆是为了护着兄长，兄长需知。”
张易也跟着紧了紧他叩进自己指缝间的手指，缓慢的应出了一声，他在此刻想的却是自己之前阿九说的他们为妖为魅者定是不能欠人恩情。
“阿言是妖吗？”他骤然这么问了出来。
慎言顿了顿，一双眼睛认真又专注地注视着他的表情，随后缓慢的摇了摇头：“不。”张易点了点头，就听见慎言仍旧专注的盯着他道，“总体来说，应当还算是个人类。”
张易哈哈笑出了两声——罢了，他倒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不过等二人上了山进了庙内才算的上真正的大吃一惊，那个牛嫂找了半天的小寒正坐在院内的木椅上，挺着的肚子像是已怀胎数月之久的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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