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喉间一噎，一时不知该说这女鬼疯癫呢还是该说她夜里偷看人办好事这行为实在不妥，却突然感受到那已变成男人模样的女鬼伸手抓住他双颊，十分迅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在张易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只留了句“恩公可唤我阿九”眨眼便消失在了张易眼前。
张易蹙着眉头回过神来见慎言正朝自己慢慢走近，张易朝他眨了眨眼，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刚刚被那女鬼碰着的脸颊十分无辜地摇了摇头。
慎言走至他身旁垂眸看他：“饿了吗？”
张易伸手拉住他衣袖把自己从地上扯了起来：“哎。”
两人并肩朝后院走着，张易啧了两声：“那女鬼道我是个救过她的恩人。”
慎言未说话，但是张易能明显听见他从鼻腔里笑出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模样，张易探过头看他：“她道它们这类东西断不能欠人恩情，还不了要记生生世世的。”
“是吗？”慎言慢腾腾地吐出一句，随后道，“我的符镇不住她。”
张易笑道：“证明什么，你学艺不精吗？”
张易本觉好笑出言调侃却见慎言丝毫不配合，整张脸仍旧严肃：“证明她道行不浅，至少为鬼百余年。”
张易挑眉，不是他这人痴傻不知好歹也全然不是什么他技艺高超能震百年恶鬼，那女鬼从山上一路跟着他行至此处，除却日日想爬上他的床外实在看不见半点害人之心。
更甚张易第一次见着那个名叫阿九的女鬼，是自己师傅刚走之时，他在山中一树下见着她，她正仰着脑袋望着树上一只通体漆黑的鸟。
张易活至那么大见过了不少鬼怪之物，想要他命的想上他身的皆不少，独独未见过这么一个东西，她站在树下望着一只鸟，甚至偶尔手中放着一把谷子类东西抬手企图吸引那鸟来吃。
张易从她身旁来来回回几载竟是从未见这鬼回头看自己一眼。
等张易给自己师父办妥了后事拎着包袱准备下山时再见那女鬼，她跟在了自己身后，连跟着两三天后张易没忍住问她跟着自己作甚。
她才幽幽道希望能助她转世投胎。
他固然不信鬼说的鬼话，但是他能信自己感受到的东西，那个东西并无害人之心，即使她为鬼在人年晃荡百年。
所以他冲慎言笑道：“我倒觉得她无任何害人之心。”
慎言闻言顿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张易，好一会儿他突然抬手在张易脸上擦了擦，收了手后他道：“暂无害人之心罢了。”
张易伸手抚了抚自己被慎言手指抚过的脸，尚未说话，慎言又道：“等那东西真害人便晚了。”他转头看向张易，整张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温柔了下来，“兄长离那些东西远些。”
张易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抓住了慎言的手腕，慢腾腾地许诺着、如同在安慰一个孩子一般：“好。”
慎言道：“兄长只需在我身后便好。”
“好。”张易双眼一弯，笑出了点点波光。
等二人围着石桌子喝粥时，慎言说着让张易下午同他一起下山去那个给他送菜的牛嫂家看看。
张易斜眼笑他：“阿言难不成你这和尚真做成月老了？”
慎言同他讲这是人情往来，山下村里时常有人来庙中给给他送自己地里种出的菜菜，他偶尔下去给做做法驱驱邪还是应当的。
张易仍是觉着好笑，好似这种人情世故类的事情应当同对方没任何关系才对，冷情冷性的即刻可立地成佛才应该是他所做之事。
有些事情张易未说，但他能分明地感受到他的阿言现在愈加淡漠了一些，他原先方方正正地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他本人不在此处的感觉，现下做了个和尚还日日诵经礼佛，今日早上他在佛前看他那一俯一拜下只觉这人大概不日便真要成佛了。
纵使他吃酒吃肉还沾惹情爱之事，但张易却是真真感受到他所谓的酒肉只穿肠过罢了。
他不知是否自己现下看来也有些跟原来不同地模样，他们毕竟真的太久太久未见面，也不知在这未见面的过程中彼此到底发生了些何事。
最后他当然答应了慎言所说的下山看望牛嫂一事，反正也无事可干，且他不愿同慎言分开。
山下是个几百人的小村庄，张易跟着慎言走了一路，路上时不时有人双手合十着同慎言打招呼，张易笑他：“你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和尚。”
慎言看他：“这附近就我一座庙且也只有我一个和尚。”
张易笑：“不日便不是一个了。”他道，“今早牛嫂来时我同他说我来庙里做和尚。”
慎言右手握拳放在唇上咳了一声以作他这番话的答复。
张易也实在无心继续逗弄他，扭头四望了下，突然想起：“那树妖如何了？”
慎言沉吟了会儿：“一个没开化的傻妖怪罢，无碍。”
张易嗯了一声又道：“可我瞧着这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慎言顿了顿也抬头四顾了下，随后收回目光朝张易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张易凝神又望了望，田间诸多人在劳作着，小道上人来来往往扯着嗓子在大声聊着天，不远处有人拿破布搭着一个乘凉的地方，有不少人坐在石头上，大抵是饭点了，陆陆续续有人带着饭过来。
一切好似无任何不妥，张易同慎言经过那乘凉处时有人朝慎言摆手说道：“慎言师傅，您吃了没啊？”
慎言摇头回道：“还未曾。”
那人扯着嗓子：“您要不要去我家吃些斋饭啊？”
慎言朝他微微躬身拒绝道：“我今日要去牛嫂家一趟。”
那人呵呵笑着说那慎言师傅下次要来我家啊，周围还有人起哄着让慎言定是有空去他们家吃饭。
慎言态度温和地一一谢过。
在离了那个小棚子百来步的时候，张易转头看慎言，他没有忽略慎言一脸慈悲为怀的脸上在某个瞬间骤然蹙起的眉头。
慎言似是感受道他的动作，出声问道：“怎么？”
张易问道：“刚见你似乎皱了下眉头，有什么不好吗？”
慎言道：“我不喜那味罢了。”
张易颔了颔首，他以为慎言说的是那混杂在一起的饭菜味，那几十家的油烟味凑在一起却是不怎么好闻。
却听慎言开口道：“有人在食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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