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玉祁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奉常前来奏报有关圣安太后的丧仪以及春节宴席的事项，被傅黎以玉祁身体不适为由给挡了回去。
奉常留下奏表后就退下了，傅黎守在玉祁床前一直没有离开，直到第二日清晨，窗外的雪也一直下着，未曾停歇。
“阿黎？”玉祁伸出手来，傅黎自然而然握住了那只手。
“我在。”
“现在已经是早晨了，我今日没有上朝，你怎么不叫我。”
“太后新丧，罢朝三日以尽孝道，任谁都说不出错处来。你睡觉的时候奉常来了一趟，送来了两份奏表，你可要看一看。”
玉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之前的早朝了。
等洗漱好之后，玉祁坐在桌案前开始了一整日的批奏折时光。批完奏折后，又启程前去圣安太后的灵柩所在之地守灵。便是天子以日代月，也该守足三日，昨日天子生病昏迷自然不必守灵，但今日既然已经痊愈，那自然就不能避过去了。
傅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是人伦孝道，他完全没有理由阻止，但还是强令玉祁穿上了厚实的衣服，同时驱散了一直下着的小雪，使天气变得更暖和些。
玉氏一族主支素来人丁单薄，整座王城之内，有资格给圣安太后守灵的玉氏族人也只有玉祁和玉琮两个人。所幸，还有一些命妇进宫守灵，才显得人数不那么单薄。
长乐宫中一片缟素，原先因为年节将近而洋溢起来的笑脸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傅黎随着玉祁前去守灵，路上遇见了被侍婢抱着的太子，太子肉墩墩的，脸上挂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迷惑，年纪尚幼的她还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便是明白了，出生后就从未见过圣安太后的她恐怕也很难有什么感慨。但亲情毕竟是神秘的东西，圣安太后临死前却还在念着她，为她求得一个保证。
“见过陛下，神女。”
傅黎只淡淡瞟了她就别过眼去，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怎么了？”玉祁关切问道，“琮儿素来顽皮，可是她什么时候招惹到你了？你一个大人何必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并没有，”傅黎犹豫一会儿，才接着开口，“只是她生的并不像你，一点也不像。”
“她生的像她生父，皇族血脉，血缘是断没有什么混淆的。”玉祁正色回应，随侍的奴婢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神女这样子竟像是在怀疑太子的血脉，今天这个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她们恐怕都不能逃出命来，怎么能不噤若寒蝉。
“我不是怀疑这个，我只是、只是有些失望。”
“失望？”
“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我原以为她既然是你的侄女，多少是会有一些与你相似的，没想道。”
傅黎这话不是假话，他虽然对玉祁所说的话心有芥蒂，但还不至于迁怒于一个孩子，他此前的言语也确实是因为失望。平日里他自然是能将这失望很好地隐藏起来。只是他近来心思烦乱，一时不察就显露了出来。
不过身边也不过是些侍婢和近臣，言语就算出格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玉祁轻笑出声，但又很快收敛了容色，“你若实在想见，也不是不行，我那里还存有一些早年的画像，你想见我一一取出来给你看看就是了。走吧，莫要让人久等了。”
这笑声扰得傅黎心里痒痒的，他看着玉祁的背影，终于下定了决心，等过了这个年，等过了这个年之后再向他询问这件事情吧。他应该会给我一个满意地答案的对吧？
守孝结束后，玉祁又重新开始了他的批奏折生活，傅黎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虽然心里一直压着事情，但表面上却是没人能够瞧出来的。
除夕夜，玉祁早早辞了宴席和傅黎坐在殿内一同守岁。
“今日过后，我就又老了一岁了。年华易逝啊。”
“你若想，我先前给过圣安太后的驻颜丹也可以给你一枚。”
傅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神情真挚。
“这倒不必，我若一直是一副少年天子的模样，群臣恐怕也很难怕我，为尊者恩威并施是必要的手段。”
“你如今这副样子，她们就已经够怕你了，你还要怎样怕你才满意。”傅黎戏谑开口。
“阿黎这话可是嫌我人老珠黄了？我自然是不及阿黎青春永驻的。”
玉祁摇头浅笑，傅黎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角。
“罢了，你总是有理，我不同你辩了。新年新气象，新的一年你可有什么打算吗？如今四方皆定，虽偶有叛乱但也都不成什么气候，临近的诸方蛮夷也都在请求内附。”
傅黎顿了下，接着开口道，“如今大苍国的国土面积可是之前西泽国地面积的四倍有余，今后还有可能会变得更大。你之前虽然一直在改建官制，但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之后的官制如何改进，你心里可有些成算了吗？”
“阿黎这话何意？”玉祁眯着眼睛，伸手捏了块糕点。
“你每日批改奏折的时间越来越来了，每日一起就要批改奏折，等到日落时分才将将完成，有时候事情多还要忙到深夜。我实在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不觉得你这几月来生的病比之前一年的时间还要多吗？”
“阿黎这是心疼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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