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20-
向宇在舒易身边没皮没脸呆了整整一周。早上给舒易带早饭；中午借口没有食堂饭卡缠着舒易带他去吃饭；下午总是摸出一些吃食偷偷放在舒易桌上……
舒易对向宇冷冷冰冰的，并不作太多反应，向宇给的零食总是被舒易一动不动地扔回办公桌，或者分发给研究室其他的同事。
因为沈琛的大嘴巴，研究室的同事基本都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向宇走在路上，常常能感受到路人的指指点点和探究的目光。
又是一个深夜，舒易独自从海量的实验数据中出神时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肚子饿了吗，易易？”
舒易吃了一惊，才发现向宇一直没走。
今天似乎是向宇在这里做调研的最后一天，之后虽然还有机会见到，但没有机会这样坐在自己身边了吧。
舒易起身，关闭电脑，脱掉白大褂，拿起驼色的风衣，侧过头面无表情问道，要不要去买点夜宵。
向宇朝他宠溺地笑了笑。舒易有点晃神，从前没有发现，因为向宇在他面前总是温柔贴心的样子；这两天在工作中才发现，向宇平时基本不苟言笑，能以一句话回答绝对不多说一个字，就像一台严密精细的机器，没有差错，也没有人情味。
只有在舒易面前，向宇可以笑得春风化雨，把满腔柔情统统留给他。
初秋的夜晚有点凉，舒易扣好风衣的纽扣，系上腰带，向宇从背后望去，驼色长风衣恰到好处勾勒出舒易细瘦的腰身和窄窄的肩。
走出研究所，街上基本没有行人，偶尔只有几辆车开过。向宇把舒易拉到自己的右手边，这样他可以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一侧。
昏黄的灯光透过被风吹得簌簌发响的梧桐树枝叶，在地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子。一些金黄色的枯叶落在地面，踩过的时候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四处静籁，只有远处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和地上的落叶声。
从便利店出来，向宇提了一个装得塑料袋，里面是他罔顾舒易的意见买的一些饼干和保健药品，他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到舒易手上，叮嘱道趁热吃。
舒易并不推拒，他吃穿用度极为简单，从学校的象牙塔离开之后就来到环境比较单纯的研究院，在不打扰旁人的情况下也不太在意他人的目光。他就着冷风吃起了包子，向宇走在身边静静看他。
那看的眼神带着一簇火，仿佛要将舒易浑身包裹吞噬。
“就送到这吧，不早了，你回去吧。”
前面就是宿舍区的门卫了，舒易停下脚步说道。
“我送你到楼下吧。”
向宇的目光太沉，舒易不敢抬头看。
“不用了，你回去吧。”
舒易脑袋被轻轻搓揉了一下，向宇放软语气，“易易乖，多陪你一会。”
一周在胸口积攒的不快瞬间上涌，舒易猛地抬头，用冰凉的眼神直视向宇。
“我说过，不用了。还有，不要再把我当作小孩哄。”
向宇凝视着舒易，不作回答。过了一会，舒易继续说道。
“毕竟，现在是我比你大十岁。”舒易嘲讽地牵起嘴角，“要真的说，你才是个小孩吧。你凭什么天真地觉得分手之后我还会接受你的追求？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被你用一颗糖就能骗到的小孩？”
“易易……”
向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能没有你。”
向宇压下心底的酸涩，低声说道。
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向宇在段亦平面前的故作自信都在此刻土崩瓦解。
其实他不安又惶恐，他曾因舒易活过，后错失所爱，他才发现原来活着也能好像死去；第二次舒易出现在向宇面前，他方明了此生的意义便在于他遇见他。
可是他又把舒易弄丢了。
猝不及防地、舒易提了分手。他拼命藏起偏执占有的刺，挂上能做到的最好笑容；每一个动作都怕碰疼舒易，他的爱低到了尘埃里，却依旧无法阻止舒易的离去。
二十年，太长了。
长到他竟觉得眼前的人陌生。
还是那个好看的人，还是漂亮的脸好听的声音，可是他脸上的表情那么生疏，吐出来的话那么残忍。
“你不能没有我？我可以。我可以没有你。”
“没有你，我过了二十年。我还是走到了这里。”舒易越说越激动，渐渐无法控制自己，那些他原以为早就释然的情绪，如今却统统涌上心头。
他指向另一边研究院的门牌，一字一句顿到，“我走到这里，没有你；我从那条弄堂里走出去，没有你；这些年我遇到的任何难关，统统没有你。”
“易易，是我不对。”
向宇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听到舒易说这些话，心窝像是被尖锐的刀一片片凌迟，他不愿回想舒易是怎么一个人从弄堂走到这一步的，舒易踏出的每一步、吃的每一次苦，都没有自己在身边。向宇伸出双臂将舒易群进怀里，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忍不了舒易在他面前却无法触碰。
那个曾经被他圈在怀中便动弹不得的少年，却用尽最大力气挣脱了他的怀抱。
舒易的眼睛红了，他强忍住不要落泪失态。
他充满恶意地想，就让这一切结束在这里吧。
本就该在多年前结束的，那虚无缥缈的伪爱。
“分手只是因为我不爱你。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等、在爱的不过是年少时拯救我于水火中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你，如果是其他的任何人，也许我都会爱上。”
“所以你根本不是特别的，向宇。”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谁给我糖，也不需要谁带我出那条弄堂。我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向宇，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了。”
舒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是一片死寂。
“我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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