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黑得愈深，衬得星星更亮。一颗星周围一圈朦胧的光晕，映亮了旁边一点夜空，能看见匍匐的云。远处建筑里的灯其中有一盏闪烁一下，然后熄灭了。
迟恭白的手指贴着瓷砖，被夜降了一些温度，微微有点凉。
电话还在接通，季孙行此刻正在酒吧曾经充当过住处的休息室，这里没有窗，看不见星星。但他的手指在被单下微微屈着，像拢着另一只手。
“……晚安。”手机里传来季孙行的声音，微微有些失真，轻轻地一声。
“宝宝。”
电话挂断了。
迟恭白耳后的血液滚烫，红了那片皮肤。
手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贴在耳边，在夏夜里很快降了温，原本因为通话而发热的屏幕很快就冰凉了，连带那轻轻的一声“宝宝”也被夜风吹散，像一句幻听。
迟恭白也觉得仿佛听错了。
但他脸颊发红，心跳加快，脊背像过了电，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诚实地记录下那实在很亲密的称呼。
迟恭白愣了好一会儿，手指不自然地在瓷砖上蜷着，直到指节微微传来麻意，才从这阵持久的恍惚中惊醒过来。
……行哥这完全，是把他当小孩了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已经清醒的大脑却无法苟同。迟恭白视线下意识落在手机上，他看了一会儿，在自己再度陷入那句称呼带来的震撼之前收回目光，离开了阳台躺回寝室的床上。
被夜风吹了许久的身体在被窝里回暖，迟恭白的潜意识还有几分思绪尚牵在那句称呼上，但也朦胧的感觉到困了。
他没有再去想那句称呼，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
“宝宝。”
迟恭白在清晨的微光里惊醒。
寝室的床帘还拉着，夏天天亮得早，时间还没到六点。室友们都睡得很香，偶尔一声呼噜和一句梦呓，外头轻轻一声鸟鸣。
迟恭白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度一片空白。直到占据了他全部意识的“惊讶”这股情绪逐渐平息，伴随着意识回笼睡梦里旖旎而大胆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操。”
迟恭白开口，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他下床去了趟卫生间，处理完后回来坐在床沿愣了会儿神，才慢慢躺回床上。
梦境只有刚醒的时候才最清晰，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变得模糊。然而由它带来的那种感官体验却不能一并抹掉，迟恭白在床上睁着眼，彻底没了睡意。
他睁了一会儿眼，猛地坐起身重新下床，放轻动静洗漱完就去了体育场。
五点多，现在毕竟太早了，操场上没什么人，很安静。
迟恭白的思绪还乱着，这氛围正适合一个人想事儿，他上了跑道，放开脚步很快跑起来。
跳过了热身步骤，迟恭白一开始就跑得很快。风声在耳边掠过，他的思维渐渐沉淀下来，那些震惊和慌乱被风一并带走，原本思绪纷杂的大脑越来越清晰。
他一圈圈地跑，终于可以尝试客观理性地看待这件事。
——他，梦到行哥了，春梦。
脑子里某根神经又狠狠跳了下，迟恭白撒开长腿加速，他用冲刺跑的速度冲了一整圈，才让再度有沸腾趋势的大脑冷静下来。
撇开别的的不谈，迟恭白对性向问题其实并不怎么介意，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但是在发觉自己存有另一性向可能的同时还对“某个人”起了兴趣……这个人还是季孙行，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就有点让人震惊。
这种时候季孙行对他的态度都要往后排一排，没有多余的心思腾出来想这个。
速跑运动很大程度上发泄了迟恭白过于跳跃的情绪，让他的大脑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清醒去梳理这件事。
他想的入神，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拍，下意识反手用手肘顶了过去。
动完手才发现不对，迟恭白的脚步顿住，扭头去看。
鹤连祠用手掌抵住他的肘击，和他视线相对，沉默一会儿说：“……打架啊？”
迟恭白笑了，侧身给他让地儿。
“不好意思，想事儿呢。”
“想什么啊这么入迷？”鹤连祠甩了甩手走上来，肩膀和他挨着。比划了一下，“十五分钟前我就在你后面了，跟着你马不停蹄地跑了十来圈，现在才找着机会打招呼。”
“不是吧，你跟踪我啊。”迟恭白想笑。
“少爷，这操场是被您包了吗？”鹤连祠斜了他一眼。
两个人并排慢慢跑着，缓了速度调整呼吸。鹤连祠又问了遍他发什么疯，迟恭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诚实地说。
“我在梦里对个男的**。”
鹤连祠的脚步顿了顿。
“我可能是同性恋，也可能是**恋。”他单刀直入地自我分析，“现在还没确定。”
“你以前没谈过恋爱？”鹤连祠问。
“嗯。”迟恭白点点头，“你谈过？你……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不是他质疑鹤连祠什么，如果光约会不走心的话，鹤连祠可能谈过一百场。但真说谈恋爱的话，鹤连祠不一定谈过。
“高中的时候吧。”鹤连祠想了想，“之前都是和女孩子谈，上了高中被一个男孩子表白了……那个男孩长的是真好看，是男人看着也会心动的类型，我心动了，就试了试。”
“所以我是真谈过恋爱的。”
鹤连祠说着回答了迟恭白前一个问题，看了一眼他，“……应该是达到了你心里的标准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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