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繁吃掉了冷却的早餐。
比起王立橙的敏感，他对韩清的不领情毫不在意，甚至一边吃着猪扒包，一边跟韩清吐槽，“你没吃是对的，这么难吃的猪扒包竟还有人推荐！”
陆之繁说话的时候，韩清正看着书，兴许是环境嘈杂，没有一个字能钻进他眼睛里。陆之繁三俩口吃完半个猪扒包，剩下的直接投进垃圾桶里，纸巾擦过嘴，但他的嘴唇依旧润得像涂了一层润唇膏。
“看什么书？”陆之繁一手搭着韩清的肩膀，身子前倾凑了过来。
韩清没有避开。
陆之繁扫了一眼，看不懂，很快失去了兴趣。
韩清以为拒绝了陆之繁一次，陆之繁就不会再可笑地送早餐。但是次日，桌面上又放着一个纸袋和一碗粥，纸袋里装着什么，他完全不想知道。
上了三节课后，陆之繁打开没人理会的纸袋，吃掉冷了的多士。
接连一周，韩清桌面上出现过各式早餐。
或许是习惯了，即便看到油渍浸透的纸袋子直接摆在自己桌上，韩清也不再反感，只是熟练地把袋子丢到一旁，取出湿巾擦拭一遍。
一周后的周一，屋外下着大雨，升旗礼改成室内。
嘈杂的雨声和喧闹声掩盖了广播的声音。韩清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和旁边那套空桌子，竟有些失神。
他甚至想问下前面的人，陆之繁怎么没来，但韩清正想张口，却发现除了陆之繁，这个班里他并不认识任何一个人。
韩清的孤僻在班上已经是出了名的，没有人会自甘轻贱过来瞧人冷脸。虽然这不妨碍别班的女孩，在走廊多次假装不经意地往里面探视。
若有人问起新来的插班生，班上的人会神色古怪地耸耸肩，说声不知道。如果是男生，指不定还会露出轻蔑的面色，说他们班上没有这号人。
“之繁怎么没来？”前排的女孩小声地跟同桌说。
另一个女孩惊讶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刚还在校门口看见他，会不会是被老刘叫去挨批了？”
“老刘自己都说不想管他了，哪里还回把人叫去喝茶？”
“惨了，这么大的雨，该不会是他没带伞，困在外面的吧？你有他的手机号不，我偷偷打一个？”
“我不用手机的，哪会记人手机号呀？”女孩咬着嘴唇说。
女孩们正担忧着陆之繁，俩人口中的人姗姗来迟。陆之繁推开后门，瞄了眼无人巡视的走廊，松了口气，从门缝钻了进来。
女孩猜得不错，陆之繁被突然而来的大雨淋成了落汤鸡，还好九月渊城的气温与夏天时无差，不然凭这狼狈的样子，他定是要去打点滴的。
陆之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拉开外套的拉链，掏出一个半湿的纸袋，笑嘻嘻地说：“还是湿了，吃不？”
韩清已经闻到鸡蛋仔的味道，依旧热腾、散发着浓厚奶香的鸡蛋仔。
陆之繁低头看纸袋里的早餐，似乎盘算着还能不能吃。
韩清神色一滞，紧盯着陆之繁额前湿透的碎发，这人眉眼微垂时，有种天然的无害感，几乎让人忘记他送人早餐只是为了刻意讨好。
陆之繁浑身被淋湿，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撩起湿漉漉的碎发，俯**翻找抽屉里的书。
“擦擦？”韩清递来纸巾。
陆之繁笑了笑，“多谢。”
韩清转回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黑板上空无一物，更无粉笔的痕迹。
雨水拍打玻璃窗，这时候所有学生本应该下到操场跑圈，结果一场大雨冲掉日常的跑操。
陆之繁拿着张纸巾，擦了下脸。
韩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人正专注地擦净身上的雨水，纤长的眉睫半掩住多情的眼，眼角的痣却被雨水冲洗得熠熠生辉。
陆之繁突然回过头，接上韩清冷淡的视线，他弯起眼睛，笑了笑，“还是很香，不尝一下吗？”
韩清愣了愣，无意识地试着咬了口，鸡蛋仔入口仍然是酥脆的，浓厚的奶香溢开。
“是不是？”
陆之繁像个和伙伴分享珍宝的小孩，韩清一个微微的点头，竟让他笑眼弯弯，眼睛犹如月钩。单是一抹浅笑，就让人联想到花香袭人的夏夜。
可惜后来韩清才知道，有的人生来便是一副多情的好相貌，就算这人没心没肺，披上这幅皮囊，也能轻易夺人心神。
但他现在仍不懂，正因不懂，才会像繁花迷了眼般深陷在陆之繁的笑意中。
大雨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是一整个上午，雨中的街巷如褪了色的老照片，校门口的奶茶店无人光顾，店主家的老猫倦怠地蜷缩成一团，偶尔抬头看眼街道上嬉闹着跑过的学生们。
“阿繁！”
韩清拿着一柄长伞，站在檐下。陆之繁停留在他的视线里，展开校服外套，遮挡细密的小雨。
另一处传来的声音扰乱韩清的踟蹰，韩清紧抓伞柄的手一松，静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跑向陆之繁。这个男生和陆之繁一样，校服撑在头顶，疾步走向校门口。
“艸，你怎么也没伞？”
男生笑嘻嘻地说：“才几步路而已，好啦好啦，今天我请你还不行吗？”
两人说了些什么话，韩清听得并不真切，只看到二人跑进迷蒙的雨雾里，地上水泊里的积雨溅起，打湿女孩的裙摆。
陆之繁仓促地向女孩道歉，话未说完，又跟着人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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