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一段距离后，李微从方才的思绪中脱离，挣扎着甩开张勒的手，抗拒再与他有任何一丝亲密的接触，他安抚着自己被握疼的手腕，想着今晚过后，许未然便会梦想成真抱得美人归，仅剩他独自一人，总要多心疼自己些，他低声道，“笑笑怎么了？”
被甩开的张勒轻蔑地笑了一声，见他精心打扮过的面容，冷笑道，“穿成这样，勾引他啊？”
李微本就心里难过得紧，低着头那双藏着的瞳孔微缩，用力地捏紧拳头，眉眼泛着红光，恶狠狠道，“叫我出来做什么，不是笑笑有事吗？”
他觉得莫不是张勒的诡计，故意骗他出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他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在许未然和黄诗高高兴兴地回去之前，用力地擦干净他曾在那处生活过的痕迹。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医生。”
听见医生这两个字，再联想到张勒曾说过囡囡的心脏不太好，他伪装的凶狠参杂了几分慌张，他担忧道，“笑笑到底怎么了？”
趁他迷糊时，张勒几乎是连抓带拖地扯着他去了停车场，尽管李微已没有几个月前那么羸弱，但还是被张勒不分轻重地塞进了后座，冷漠道，“见了医生就知道。”
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等到他和张勒去到儿童心脏病专科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张勒所说的只有他能救囡囡是什么意思。
戴着眼镜的医生双手交叉，镜片下的眸子透着淡然，想必是对生死司空见惯，对他们这样的，早已见怪不怪。
他耐心地为坐在面前的两人解释，寥寥一张A4纸，无情地宣告着囡囡的生死，“是这样的，张笑笑是我们科年纪最小的患者，她的心脏目前已经出现跳动缓慢的症状，有衰老甚至衰竭的迹象，导致身体各方面的指标都不太正常，鉴于她病情较为严峻，我们专家会诊过后，给张先生的建议是换心脏。”
“换……心脏？”李微脑袋霎时空白，惊得浑身发冷，手脚麻得不能自理，艰难地消化着这几个字的含义，他的嘴巴尝试着张了张，眼泪空落落地掉下来，哽咽道，“她还这么小……”
“去哪里……去哪里换……”李微的眼泪止不住，当泪滴落在黑色的西装上，晕成梦中囡囡洋裙上小雏菊的花样，囡囡本该长成人见人爱的小姑娘，身上应该被呵护得没有一丝疤痕的小宝贝。
换心脏，是要剖开囡囡的胸口，从里面取出她原来的心脏，再换上另外一颗塞进去。
当他反应过来囡囡白皙的胸口要永远留下一道明显的疤，情绪铺天盖地地塞满了胸腔，根本无法顾忌冷眼旁观的张勒，淡然冷漠的医生，崩溃地哭道，“她这么小……换了心脏还能活吗？”
本该在怀里小心呵护着的囡囡，凭什么就要她在这个年纪承受这些？
他的心乱成一团，颤抖着嘴唇，痛苦道，“是我……的错……”
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当时执迷不悟，早些看透张勒从未爱过他，囡囡根本不用来到这个世界，承受这些苦痛。
“换了……换了就可以吗！？医生……”
医生叹了口气，见他来时西装靓丽，清容娟丽的脸上淌满了泪痕，丧失了理智般语无伦次，坐在一旁的张勒却撇过一边，医生也于心不忍地给他递了张纸巾，轻轻道，“换心脏是个新技术，谁都无法跟你保证她做完手术就能活。”
“其实现在有两种方法可以救张笑笑。”医生试着规劝道，“一种是张笑笑的亲生父母或父父再生一个小孩，用他的脐带血人造干细胞体外培养出一颗心脏。”
小孩，跟张勒再生一个小孩？
他即刻恐惧地摇摇头，抓紧医生的手，仿佛这条路通往的是惨绝人寰的地狱，殷切道，“不……医生，这不可能。”
“呵，你以为我愿意？”张勒撇过一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音量冷冷嘲讽道。
已经极力忽略他的话语，听见还是忍不住难受，他急切道，“医生，还有没有，有没有另外一种方法？”
医生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暖和着他的掌心，安抚道，“其实刚刚那种方法成功率也并不高。另外一种成功率较高的办法，就是从张笑笑的父母或者父父的心脏取出一小块，在体外培植出心脏，因为笑笑年纪还小，所以用的也不是很多，不用等十个月这么久的话，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孩子越小做这个手术越好。但是面临的风险就是，从这个人取出的心脏细胞后，大人能不能活，这就取决于被取心脏细胞的人身体素质要非常好。而笑笑能不能活，也要看她的排斥反应，所以找到亲生的父母或者父父是最好的。”
医生继续说道，“之前我跟张先生建议的时候，他说笑笑是领养的，父亲找不到了。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他侧眸看了张勒一眼，后者全无退缩，冷冷地被他瞧着。
明明他知道，笑笑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不是领养得久了，就真的忘记了笑笑身上还有他一半的血缘。
是不是就因为囡囡是他生下的，就该见死不救？
是他不愿牺牲自己。
还是怕被陈雪知晓暴露？
他想到尖锐的手术刀，划开他薄薄的皮层，穿透胸口找到跳动的心脏。
他深呼吸着平缓着恐惧，只要……只要硬生生地切下一块小小的肉，就可以救囡囡。
他闭了闭眼睛，冷汗瞬时顺着他的眼睑滑落，几月前仪器在他身体里的感觉恍若如新，可是只要忍一下下就好了吧。
他捏紧了衣袖，紧张的情绪缓和些许，瑟缩着脱下未然为他挑的西装，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颤抖地殷切道，“医生，我的心脏……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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