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尝起有烟草味道的女孩，还没能好好长大。就淹于人世，不闻不问。
林昆拉着江广白和沈砚还有班长一块诉衷肠。他怕没人陪着他面对这个真相，自己会撑不住。
江广白看向窗外，天空微暗。
沐绿已经消失近一个月了。
2016年五月中旬，夏花绚烂。
程乐倚在ICU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见里面的女孩。
她好想再让她笑着再叫自己一声程姐姐啊。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七次，沐绿再次进ICU了，她是不是，不肯醒来了啊。
那天程乐卷进连环车祸，被撞昏迷直接送医院了，但是她没有受伤，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警方。
那时候，警方也还没找到沐绿。
程乐就跑出医院跟着警察一起去找。
沐绿是第二天在一个巷子里找到的，她就一身伤痕地躺在冰冷的巷子里，昏迷不醒。
程乐是哭着把她送到医院的。
程研来找她的时候，程乐坐在手术室面前，手术已经进行很久了。程乐很疲惫。
程研几步上前叫了一声姐姐。
程乐摆摆手：“以后别叫我姐姐了，你知道，我还不一定是你姐呢。”
程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明明对谁都好得不像话的姐姐，唯独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给伤害了。
“姐姐，在你心里，一个外人就比我还重要吗？”
“重要。”程乐的声音还是很轻很软的，对程研来说却仿佛利刃，一刀砍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姐姐。”程研上前一步，她被灯光投射的小小的影子，全部落在了程乐怀里，程研突然觉得自己的影子有些幸福。
“你为什么要叫人动她？”
“因为姐姐和她太亲近了。”
程乐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她就不能和我亲近？”
“因为……我喜欢姐姐啊。”这辈子，她只喜欢过自己的姐姐。
因为她的一辈子很短暂啊，短暂到只有区区十五年，哪里还有别的时间去喜欢别人呢？
所以她为了跟程乐赌气，所以交了林昆这个男朋友。所以程乐订婚那天，她喝得烂醉如泥，被沐绿碰见。
程乐眉头一皱：“喜欢？”
“嗯。”程研轻轻应了一声，“姐姐……你会把我送进牢里吗？”
程乐摇摇头：“你回北京吧，我哪里敢动你，你毕竟是程家二小姐。”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程研问这句话的时候，泪水一直往地上砸。
程乐看了看红着的手术室灯：“你回去吧。”
这一句话，是程乐跟程研说的最后一句话。
程研是程乐这辈子觉得最失望的人。
一周后，程乐就收到了程研的死讯。
程研死前想，自己真的是要一辈子都喜欢姐姐的，因为她的一辈子，就到这里啦。
她记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对自己最好。
可是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知不知道那句喜欢，是那样的喜欢呢？不知道也好，反正都已经这么糟糕了。
她站在高耸的楼上，一跃而下的那一刻，似乎能听见很小的时候，程乐说：“研研，我带你离开程家好不好？”
“好啊。”
风呼啸而过，万物寂静。
她这一辈子，也过得挺累的。父母不明，前途未卜。
痛苦也该结束了。
程研被送去火化了，程乐连最后一眼都没见着。回北京时，是程乐亲手把程研的骨灰盒放进墓里的，随着她的泪如雨下一起被尘封于地，再无出头之日。
沐绿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说，不知道要多久，反正近几年，是不会再醒来了。
程乐看着那个在被窝了日益瘦小的人，还有沐绿父母天天以泪洗面，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六月初，有人来看沐绿了，是程乐先前见过的那两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可是没有沐绿喜欢的人。
那时候沐绿已经从ICU移了出来。
无锡已经进入夏季，海棠已落，夏花袭香。
江广白说不小心从老班那里知道沐绿的情况的。
他们来医院看沐绿的时候，程乐就站在病房外，满身疲惫。
沈砚和江广白探望沐绿时，也是相顾无言。
因为沐绿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了，看上去很不好。
随后江广白去询问了一下程乐关于沐绿的情况。
才知道沐绿极近期可能不会醒来了。
以后能不能醒来，得看看医术发展到哪儿了。
沈砚和江广白愁云惨淡出了医院。
但是他们没想到回学校时会听见林昆说：“你们去医院看她了？”
江广白有些意外：“你知道？”
“她可是害死程研的人，有什么值得看的？”
林昆才刚说完这话，沈砚就先行一步一拳砸在林昆的脸上。
沈砚骂人不一定先骂娘，但是打人一定得先打脸。
不然林昆还飘了。
林昆正欲还手，被江广白挡住了，“你敢打他试试看？”
沈砚：“你觉得是谁错了？”
林昆笑笑，“可是研研已经死了！还要问对错吗？”
江广白拉过沈砚的手：“林昆，你以为死了，就能还清所有的东西吗？”
有时候，死亡不但不能偿还，反而还亏欠了更多的人。
说完，江广白就拉着沈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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