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当心。”
林巽之松了手。
“多谢。”
转瞬之间，沉璧抓紧了缰绳，目中只有隐没而黛青的山色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从仆选好了一块平旷地面扎营。这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万物从容而葳蕤地生长。裴敏与谢家公子从年前就约好了赛马之争，争一争在京城里谁的马术当数第一。
裴敏摩拳擦掌，谢公子一笑而上马：“怀王，承让。”
不久，仆从扬旗。规定两人绕长安城东郊道九个来回，率先回来者当胜。一声令下，裴敏与谢环几乎是同时扬鞭，绝尘而去。
留在原处的是杨氏三郎，更是林巽之的表弟。
杨三郎道：“巽之兄，这几年，我惭愧在家中读书，也没少听父亲母亲讲过你在现场之伟绩，分毫不输给姨父。”
姨父说的是柱国公林崇柏了。
林巽之笑：“从弟妄赞！要是你姨父知道了你这样说，苦得可是兄长我？”
……
“公主，这附近春色正浓，风却料峭，不如我陪您在四下牵马走走？”王仲卿对沉璧格外殷勤。
沉璧单手抚着姜儿的璁毛，瞥了眼几步之外立着的二人：“马都牵出来了，不驰骋一回，岂不是遗憾？”
“皇兄已经扬尘而去了，你们何须陪着我这个不大会骑马的人？”她又睼一眼，“哎……他们说什么呢？”
林巽之和表弟杨三郎玩笑了几句，转身来牵追风。追风温情脉脉地守在姜儿身侧，母子情深。正见阔步走过来的男子眉星剑目，步伐稳健，冲沉璧礼道：“劳烦公主照看追风与姜儿了！”
这一句把沉璧吓得不轻。
她还没反应过来，林巽之强行牵走了追风，它虽颇不愿意离开，同样忠心耿耿，拗不过主人。
林巽之伸手安抚追风，没两句，追风果然显出良驹战马的姿态，只见林巽之跃身而上，腿夹马腹，一声口哨响起，已经是马尾飞扬。
杨三郎激动不已，大呼他气势非凡，恐怕怀王与谢郎的马术之争，要被林巽之黄雀在后了。
见母亲远去，姜儿也激动起来，沉璧攥紧了缰绳，听到杨三郎这么说，不禁觉得心口热热的。
“公主？公主？”杨三郎没少听到表兄与公主坊间的传闻，更何况刚刚表兄还扶了公主一把，生了些亵心，还真把这小公主当成了自己的嫂。
“你这是什么意思？”沉璧道，“我皇兄是堂堂北商的皇子，骑射礼乐样样精通？你表兄那样回京，坏了我的及笄之礼，我今日大度，未发愠怒，难不成当真要凌驾在皇家头上了？”
杨三郎打趣不成，反而被公主所恶，王仲卿有了可乘之机，便请公主上马，在这周围转转，欣赏风景。
沉璧亦不知自己反应这样过激，心里虽有些慌了，仍保持着表面的微愠，便顺着王仲卿给的台阶下。
三人上马。
绿草像铺在大地上的天然毛毯，往深处，还有不少或黄或紫的野花，靠近城池的草地匍匐而生，随着他们向远方慢悠悠地骑行，浅草渐渐没了马蹄。
“公主，你瞧，”王仲卿发现了远处有马蹄踏过的痕迹，“看来咱们是悠闲晃荡到了怀王和谢公子赛马的道上！这倾倒折伏之势，犹可辨出马如疾风而去，两蹄相如微毫，看来怀王殿下与谢公子实在难分上下。”
沉璧提着缰绳，缓缓地转了个方向：“既然如此，我们可不得速速让出道来？省得待会儿，又不知谁冲撞了谁？”
王杨二人皆从之。
王仲卿讲起话来，幽默风趣，谈到长安城云香楼下摆摊说书的老爷子的话本了，竟然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三人行，沉璧慢慢在他的讲述中放松下来，不再耿耿于怀刚刚的尴尬。离开那丛草地，三人哪里还像什么踏青，完完全全成了开茶话会座谈的样子，就差下马，席地而坐，面相南边的大太阳，徜徉在这醉人的春色之中。
马儿漫步。沉璧坐在姜儿身上，慢慢平稳，觉得格外惬意。心想，这王仲卿平时果然没少看轶文话本。
姜儿停了下来，咀嚼了两口草。正当它继续抬蹄时，似踩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大为惊厥，前脚高抬，脖颈抻直，侧转到西边去。
“啊——”
姜儿虽未让背上的小主人跌下去，却结结实实给了沉璧大大的惊吓。她赫得不轻，趴到了马背上去，神未定时，姜儿拔腿狂奔，完全不受掌控了。
“公……公主！”
王杨二人立马策马追，姜儿却载着沉璧，没入丛林深处，再也寻找不到踪迹了。
……
林巽之无心去与怀王、谢郎争什么马术。
他只是骑着追风往林深处去罢了。怀王是其主，他回京这么久，北方的局势按理说已经定下来了，皇帝至今还没有召父亲回来，也没有给他委任的意思。到现在为止，裴帝君恩赏赐广施，称赞声连片，没有谁说君主不惜才爱才，将士忠君报国的。
恰巧是这样，才让人不安。
他去北方抗北燕七年间，经历母亲亡故，便长在父亲身侧，耳濡目染，弥补了自幼父亲不在身边的孤寂与生疏。
父亲常年在外，他之前是母亲带大，性子顽劣了些。待母去，才与父亲的关系有了转圜。
林崇柏与原配夫人情深似海，这是京城许多人都知道的佳话，按理说世子之位，没有悬念该落在林巽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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